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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為她解釋疑惑:「是這樣的,我打算離婚,所以口頭上先把姓氏改回去,不然將來都不知道別人喊得是誰。」
真知子頓了片刻,聲音斜飛向上,我簡直可以想像到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樣子:「什麼——?吹雪你要離婚?對方出軌了嗎,被虐待了嗎,有孩子和可分割財產嗎,有沒有證據?」
看看,什麼叫專業?這就叫專業!很快她就換了種更冷靜些的語氣:「我把事務所地址發給你,什麼時候方便來一趟面談?前幾天剛剛輔助並見證了一場特別精彩的離婚官司,對這方面正是有信心的時候,一定盡全力為你爭取最大利益!」
「額……謝謝?具體情況等到週三見面再聊你看可以嗎?」我夾著手機翻開記事本,在日曆上圈出個特別圓的圓。
約定後天見面,收起電話抬頭一看,不知不覺走到我和坂口先生婚後居住的地方。
我沒辦法稱呼這間公寓為家,絕大部分,不,應該說幾乎所有時間這裡都只有我獨自居住,像個隨時準備搬走的租客。
這裡距離坂口家老房子並不遙遠,坂口先生的母親尚在時我經常過去看望她。她是個非常傳統的大家閨秀,無論年輕時過得多麼瀟灑浪漫,婚後都會回歸家庭逐漸平淡,然後變成一個對孩子格外期待卻又格外嚴厲的母親。
我沒見過坂口先生的父親,據說他生前曾是個政治家,可惜英年早逝。
自從前年老夫人不幸離世,就連最後一個可以放心串門兒的地方也沒有了。哦,現在時間倒回了兩年前,算算正是她剛去世滿一年的時候。
二室一廳的平層公寓面積不大不小,正適合準備養育幼崽的新婚小家庭起居生活,可惜並沒有派上什麼用場。空餘下來那間屋子被改造成書房,然後由我徹底霸佔當做畫室。高大厚重的書架上滿滿全都是坂口先生曾經讀過的書籍,法語、拉丁語、印度語以及德語的哲學、神學著作擺在最方便拿到的地方。
——坂口安吾徹底和工作長在一起前曾經出現過相當嚴重的失眠症狀,然後這位先生自修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語言並使用它們去那些讓人看了就想放棄的厚重著作,最終成功治癒失眠症並成長為一個不需要睡覺的社畜。
那段時間我都幾乎以為他要猝死了,然而竟然並沒有,白白浪費掉我的同情與關懷以及咖啡粉。
老實說當初我的情況也不太好,作家朋友無緣無故失聯,好不容易透過各種途徑尋到蹤跡擺在面前的卻只有一大五小六塊墓碑……對於我這種心思敏感細膩生活圈子簡單樸素的畫家來說簡直不堪回首。
話說回來。
既然都要離婚了,還是別住在旁人家裡比較好。無論坂口先生到底回不回家,這都不是我在決定和他劃清界限後還賴著不走佔便宜的理由。
我的衣服不多,個人用品更少,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收拾畫材和紙張,還有那疊密密實實儲存著的手稿。林林總總塞了兩隻大旅行箱後站在客廳發了會兒呆,把所有鑰匙都留在茶几上,拖上全部家當離開這個曾經居住了近五年的地方。
當務之急是先安頓下來,我不喜歡住在網咖,只能選擇順著鶴見川逆流而上徒步走回位於橫濱市另一側的老家。熱衷旅行不幸遭遇旅團車禍雙雙飛去天國的父母留下房子和大筆保險金,哪怕真的什麼也不做也夠我一生衣食無憂
——但我還在努力畫畫賺錢,自食其力同時替我的作家朋友校正他遺稿裡的錯別字……
額……錯別字之於一個作家差不多就像是美女臉上的青春痘,除了證明青春尚在外留下的全是苦惱。
矢田家的房子幾年都沒再住過人,我決定先在附近酒店待幾天,等請來的保潔完成工作後搬進去,只有兩個行李箱畫材稿件外加幾件衣服嘛,好打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