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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這個吃裡爬外的小雜種!我日你媽,你媽那個&tis;!你知道你媽那個&tis;在哪兒長著哩!&rdo;
這話讓正蹲在茅缸上解手的鄰居大嫂聽見了,笑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提著褲子從剛剛隱住身子的茅房裡跑出來,隔著兩戶人家打趣道:
&ldo;老洋人哪,你可真會罵,娃們不知道你會不知道?!&rdo;
這場活景後來成了村子裡的經典笑話之一。
1975年一場大水,沖毀了所有的房屋,全村人搬遷到一里多遠的老北崗去了。橙刺林和大大小小的樹木都被連根兒挖除,那裡成了一片莊稼地。在油菜花黃的日子裡,我去那塊被麥苗覆蓋著的地裡轉悠,除了兩隻喜鵲和一個兔子窩,連一棵橙刺也沒有找見。搬遷不久,老洋人就去世了,一頭捲毛的四兒和他的一個哥哥也相繼離開了這個世界。那片地裡所有的溝和坑都被推平種上了莊稼,青青的麥壟上,無邊的寂靜正被陽光曬透。
柳條兒
丈把高的水頭子下來的時候,看水的人們還在河邊兒撈西瓜、撈魚閘柴。眼尖的人看見有麥秸垛一悠一悠飄過來,接著又看見了瓜庵棚子、箱子、櫃子、鍋蓋兒,被翻滾的浪頭兒推著,一件兒一件兒飛快地往下游飄去。
&ldo;快跑,水頭子下來了!&rdo;
隨著這一聲喊,吃西瓜的把瓜一扔,撈柴的也不顧那一堆柴了,六腳拉叉往家跑去。人到村邊兒,水也到了村邊兒,趕豬的,牽羊的,扛箱子的,拿包袱的,女人們抱著孩子拿著胡亂包起來的衣物,有的打把破傘,有的乾脆往頭上扣個洋瓷盆子,沿著記憶中的地高水淺的地方往村子北面的山岡上跑。人還沒出莊兒,就聽見咔嚓嚓‐‐撲通,房子臥水裡去了,濺起樹梢子高的水柱子。
全村只有一個人沒有跑,就是柳大順家的二閨女柳條兒。全家人趕豬牽羊往外逃的時候,她正蹲在夾道里解手。慌亂之中,大家都當她前頭跑了,等到在老北崗頂上聚齊,稍稍穩住神兒,才發現柳條兒被大水困在了村子裡。這時候哪還有村子呀!旱天幾步就能過去的小河,一下子漲到十幾裡寬,白茫茫一片,村子所在的地方,隱隱約約只剩下幾棵大樹的樹梢。
柳條兒從夾道里出來,大水已經湧到她家門外下坡處的碾盤上。柳條兒進屋一看,媽和姐都不在,就開始翻箱倒櫃找相片,找六月六才和她姐見過面兒的那個軍人的相片。柳條兒滿打滿算也不到十五歲,別看她水靈得像棵蔥,眉黑臉白的,走起路來風擺蓮似的好看,卻不識仨錢數兒,天生是個傻子。自從那個軍人來過之後,她心裡一直晃動著他的影子,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還穿著一身軍裝,咋就長恁好看哩?軍人走的時候給了姐姐一張相片,柳條想看看,姐就是不給。這會兒好了,都走了,要是能找出來,就歸柳條兒了,我也不讓你看,叫你成更半夜地想去!
柳條兒把她家菜櫃和衣櫃上的四個抽屜全都抽出來,嘩啦嘩啦倒在床上,調菜一樣翻了兩三遍兒,也沒看見個相片的影子。她又把掛在過樑上的王籃夠下來,碎鋪襯爛套子一層一層拉開,扔在地上的鋪襯立馬被水洇透了。頭頂上的屋樑發出了咯咯吱吱的響動,柳條兒抬起頭看了看,梁咋有點不對勁兒呢?床底下的鞋船一樣漂了出來。就在這時,柳條兒抓住了姐姐裝鞋樣兒的書包。她抱起書包,本能地從屋子裡跑出來,院裡的水已經腳脖子深了。
柳條兒不知道該往哪去,轉身看見了她家那棵毛桃樹,樹上的毛桃兒結得很稠,有兩個對在一起的,有三個對在一起的,已經發白了。平時爹不讓柳條兒摘,說毛桃上都是蠅子屎,吃了光長黧面沙。誰不知道這是誆人哩,不讓吃就是了。柳條兒想到這裡,把姐姐的書包攤到菜園埂上,哧啦哧啦把書包裡的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