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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著。
「那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徐衍昕掛了電話,才鬆下一口氣,在心底對奶奶說抱歉。江嶼聽完,不予置否,只是問了句:「你不怕你媽給你爺爺奶奶打個電話?」他垂下眼睛說:「我媽很少給他們打電話。」兩人沉默了幾秒鐘,江嶼替他掰開筷子,示意他買了盒飯。徐衍昕受寵若驚地說謝謝,誰知道江嶼卻突然問:「你為什麼要來救我?」
徐衍昕奇怪地說:「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江嶼說:「先不說朋不朋友,我根本不需要你救。而且你……你還跑來二樓,真不怕死?」
「我那時沒想這麼多,就光顧著怕你出事了。」說罷,江嶼看他的眼神霧沉沉的,他不知道江嶼是怎麼想的,而江嶼也只是沉默著幫他掖被角,將他伸在外面的手腳放回被窩裡,這個動作跟江嶼給他的感覺很不相符,就像一頭孤傲兇狠的狼鉗著他的四肢,沒有咬斷他的喉嚨,卻舔了舔他的臉頰,似乎是示好的意思,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然而離得近時,徐衍昕聞到濃鬱的煙味,他吸吸鼻子,輕輕地皺了下眉,江嶼斜他一眼,似有所感地開啟了窗。江嶼靠著窗外的黑夜,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呆。江嶼是苦澀的。他忽而這麼想。
他嚷嚷著要江嶼替他拿來書包,江嶼才回到過往,嫌棄地皺起眉替他拿來沉甸甸的包。他像是掏口袋的哆啦a夢,抽出鉛畫筆,在紙上寥寥幾筆,就勾勒出江嶼的身影,獻寶似的遞給他。
江嶼瞅了他很久,沉吟道:「你這麼喜歡畫我?」
他盯著自己的畫,笑眯眯地說:「你比我以前見過的真人模特比例還要好,你知道人魚線嗎?也叫作腹外斜肌,腹部兩側形成的v字肌肉線條,達爾文在《繪畫論》裡提出『人魚線是人體美和性感的符號』,只有長時間健身的人才會有的線條。你的人魚線長得特別好。」
「我又沒在你面前脫過衣服。」
徐衍昕道:「你打完球喜歡聊起t恤擦汗,誰都看到了。好多女生都捂住眼睛留條縫看。」
「你也偷看?」
「我?當然是光明正大地看。」
他低頭看自己的畫,畫中的少年有股難以描述的風流和孤寂。
他畫別人的時候,很難立刻抓到人物的特點。但不知道是不是江嶼身形太好,所以一切都是美術,連同他抽菸時的腕骨、皺起的眉,隨著風,帶起一陣蕭索。按照江嶼的脾氣,決計是要嘲笑他一番的,但這回江嶼只是掃過他拿著畫紙的手,還扎著針,白皙的面板上顯出一絲青,比另一隻手要腫要上一些,他緩慢地抽起徐衍昕手裡的畫紙和筆,把他的家當重新裝進書包,對上徐衍昕的眼睛說:「好了傷疤忘了疼。」
徐衍昕躺回枕頭裡。江嶼細看才發現,雖然徐衍昕平時風風火火,笑得跟向日葵似的,但閉著眼睛不說話的模樣簡直安靜到難以觸控,少年泛著蒼白的臉枕在柔軟漿白的枕頭上,顯出股遺世獨立的疏離感。睫毛也很長,跟女孩一樣。
把徐衍昕送來醫院時,他急得沖誰都吼。他從沒見過這麼多血,流個不停,把一張有血色的臉流得青白,徐衍昕一邊用剛買的紗布按住傷口,一邊靠著他的肩膀,虛弱地張了幾次嘴唇,但他只顧得上撐開徐衍昕漸漸合攏的眼角,還有讓計程車司機快點再快點。等他被護士安排到走廊裡帶著,他沖洗手心裡的血時,才琢磨出徐衍昕說的話。
「你別怕,我沒事的。」
他像被抽乾了力氣,說不出一句話,就像是行路千里即將渴死的旅者,走遍整個沙漠,卻在原點發現了綠洲一樣。徐衍昕又睜開眼睛,圓圓的眼睛望向他的肩膀,輕聲問:「你的肩膀沒事吧?」
江嶼道:「沒事,回去養養就行,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