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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旭從褲兜裡掏出鴨舌帽,往頭上一套,轉身大步離開。
第11章
《棒喝》的虧損讓張未然前所未有地忙了起來。這事兒本身就有鄭旭的份兒,張未然使喚起鄭旭來也一點兒不心虛。但鄭旭最近也太勤奮了,跟全職工作似的,只要沒排駐唱就一天八小時地跟著他跑,張未然還是覺得不怎麼適應。他逮著機會問鄭旭,鄭旭只說想趕緊把《棒喝》的窟窿填上,又說事兒太多,讓張未然少廢話。
事情確實多。張未然註冊的音樂公司叫兀那音樂,醍醐仨人當初在合同上看見這名字,爆笑了一下午。兀那音樂開門大虧,幸好憑著張未然的北大畢業生身份,在校友圈子裡接了個挺有錢的廣告配樂。張未然指派鄭旭掌眼製作,最後專案效果不錯,兀那也有了喘息之機,資金盤活,好歹是沒死在第一年上。
看鄭旭好用,張未然乾脆跟鄭旭商量讓他也來兀那音樂。一頓烤串兒以後,兀那就多了個股東。
九月初,張未然又接了兩個大單,心情鬆快地請兀那幾個員工還有鄭旭一塊兒喝慶功酒。喝完一攤,張未然放員工們先回去了,又要跟老朋友們續攤。還在盤算再邀請哪些人,張未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怎麼最近沒見到千山了?」
鄭旭倒酒的手一頓。
八月在北大,他跟許千山吵了一架,不歡而散。從那之後幾個星期,兩人再沒聯絡過。按鄭旭從前的感情經歷算,這一架吵得也不算兇,過兩周就該和好了。但這事兒有哪裡不一樣。也許是許千山跟他從前的男朋友們不一樣,也許是鄭旭變得不一樣了。
這兩周來,鄭旭沒主動給許千山打過電話,許千山也沒來找過他。像是那根牽動兩個人的細線,忽然就被剪斷了。鄭旭刻意讓自己忙得瘋魔,不是待在錄音棚就是待在會議室。只有偶爾的午夜夢回,他會想起許千山,想起那句「我們的前途在哪裡」。
他跟張未然模糊講了幾句,張未然多聰明一個人,又在那個環境裡薰陶過的,立刻就聽明白了鄭旭和許千山的矛盾點。他覺得匪夷所思:「就為這?他不樂意出櫃就先不出唄,多大點事兒啊,還能冷戰的?你當時求婚搞得那麼鄭重,現在包容包容不行嗎?」
鄭旭沒說話。他心想他也不是非得讓許千山出櫃,完全可以有商有量的,不知怎麼就發起了脾氣。也許鄭旭就是被許千山的話給刺到了。在輪下的凋敝,三哥的現狀,謝微微和阿杉的離去,以及《棒喝》的失敗……許千山有遠大的前途,但鄭旭沒有的。許千山在燕南園繁茂樹蔭裡問他,我們的前途在哪裡?鄭旭一個字兒都答不上來,只能轉身離開。
張未然說:「你有沒有想過,千山問的可能不是你想的那個前途。不是指你做出什麼成就。」
鄭旭沒理會他,仰頭咕隆咕隆地灌啤酒。
張未然說了半天,看鄭旭一言不發,心裡也明白了。他罵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和許千山吵架了。跟千山沒有關係,是你,鄭旭,你個爛人。你恨你自己無藥可救,還遷怒人家許千山。」
鄭旭把啤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砸。隔壁桌的人驚訝地看過來,鄭旭只當沒發現。他往桌子上一趴,說:「我喝醉了。」
張未然不愛管別人感情上的事情,他那天罵了一頓,見鄭旭罵不醒,乾脆閉嘴不再過問了。鄭旭有時候睡在床上覺得很空虛,就想,要是張未然再多嘴點兒多好。或者要是阿杉還在,肯定能幫他把許千山約出來。
但鄭旭不想自己去約。他不想見許千山。
鄭旭知道張未然說得對。在燕南園的時候,他腦子裡都是前途,聽錯了許千山的意思,回去路上就想明白了。許千山又不知道《棒喝》的困境,他說的前途,大概只是關於他和鄭旭,不關於錢,也不關於出人頭地。
但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