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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修平終於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程印道:“走馬燈。”
陳修平嚇了一跳:“這不是死、死之前才會……”
程印看著陳修平驚嚇的樣子,不知為什麼有點想笑,他又想到自己腦海中多出來的兩條回憶——如果不是他的道就是“命運”,或許他會發現不了這種自然的植入,但是他到底還是發現了,雖然發現了,卻似乎也沒有太多的不快。
因為現在他不僅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喜歡自己,還知道不管自己變成什麼樣,這個不太機靈的小修士,都那麼信任自己了。
程印一個人走的太久,都已經忘記,有一個人分享自己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還是笑出來了,並不明顯的笑容侵襲上眼角眉梢,令這張面孔生動起來,陳修平看到了這個笑容,不禁一愣。
“……柳槐?”他忍不住喃喃叫了出來。
他似乎從沒見過師父笑過,師父總是又冷靜又從容,他似乎不會對什麼事感興趣,這世界上也沒什麼東西能麻煩到他,可是柳槐不是這樣的啊,柳槐會因為沒做好飯憂慮,還會因為身上的衣服多了褶皺糾結不已,陳修平逗他的時候他也會笑起來,因為過分美麗而沒有煙火氣的面孔也會因為笑容而生動起來。
笑起來的師父,就像當時的柳槐——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近了。
陳修平想到柳槐,周圍的煙霧突然蒸騰起來了,慢慢地幻化成了一草一木,煙氣散去時,漫天星光和腳下的大地,都已經變作了真實的場景,他看見了羅雪沫彷彿踩著月光而來,周身細碎的銀屑,彷彿漫天星光。
她踩在了一棵野桐樹之上,然後坐在了一條枝幹上,晃盪著腳,像個純真的少女那樣微笑著。
——說起來,這棵樹是不是有點眼熟?
陳修平想著這個的時候,聽見這片場景中的羅雪沫嬌聲說:“你居然會對一個小修士,許下這樣的諾言啊。你這個境界的,許下這種諾言,可是很危險的哦。”
——誰?陳修平回頭望去,於是他看見了柳槐——那個時候他以為叫柳槐的程印——他還穿著陳修平找給他的棉布衣服,平白添了好幾分的煙火氣,這麼說起來這個場景會覺得眼熟的原因,不就是,這就是他家門口啊。
那麼,這個時候的師父,已經恢復記憶了麼?
陳修平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他一下子就猜到羅雪沫說的小修士一定是自己,於是他皺著眉頭努力地想著那個時候程印對他說了什麼話。
然後他似乎想起來了,是了,那個時候,師父跟他說了,一定會讓他能繼續修煉,這也是他轉運的開始。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突然退縮起來,他想到,師父會收他為徒,本來就是一場報恩,而且似乎是擔了風險的報恩——那麼自己現在多了些想法,會不會實在太恬不知恥得寸進尺?
畫面忽散,煙氣四散後又很快重聚,他看見程印踟躕地走在門口,看著只隔了一個院子的屋子,表情非常凝重。
這個時候,隔壁的奶奶從旁邊走過了。
陳修平記得這個奶奶,這個奶奶活了很久了,因為她的孫子進了尋仙宗內門的原因,她也得了些草藥,所以身子骨還很硬朗,只是不知是不是無人陪伴心中寂寞的原因,有著很嚴重的老年痴呆,經常說著話就忘記了在幹什麼,但行為陳修平下山後經常陪她的原因,她倒是把自己記住了。
這位奶奶看見程印,便停住了步伐,上下掃視了他幾眼。
程印竟侷促不安起來,微微皺起眉頭,如臨大敵般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陳修平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發現自己之前完全沒辦法想象師父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是原來師父也是會有這樣的反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