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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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你是不是——”她突然剎車,嚥下嘴邊上那半句話。
他突然驚慌起來,她依稀察覺到,他的肩膀在往下沉。她望著他,直到他緩緩轉過頭來。她想他的眼神裡分明有種絕望。他的樣子分明像是做壞事被當場抓住的笨蛋。她想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氣勢上她完全佔據上風。她反倒沉靜下來,聲音陡然下降八度,她斜著眼睨視他,一字一句:“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她覺得他已話到嘴邊,她已把他逼到不得不向她有所交代,不得不替自己解釋的地步,但她可不想讓他編瞎話,她要攔腰斬斷他說謊的念頭,她說:“為什麼幾天來你都要外出?為什麼你把我扔在家裡自己跑出去一整天?你是不是另外有個女人?”
她看到他手臂往下一垂,她聽到他長吁一口氣。就像一頭剛剛聳起肩,擺出一副決鬥架勢,卻又突然鬆勁的狡猾的大花貓。她想他已明白自己無從躲閃,她等著他開口說話,她等著他真正的、不帶一句假話的解釋。
這頭大花貓顯然還想做最後掙扎。她望著他轉頭衝出廚房,衝進臥室,大概是想最後確認敗露的罪證。她並不著急,勝券在握,她步伐堅定地走向臥室。她看到他撅著屁股鑽在床底下,心裡想:你真傻,你實在是個大傻瓜。你就這樣往床底下一扔,然後自己就把它給忘掉啦?
她從衣櫥和牆壁的夾縫裡掏出一包東西,那是一張舊的《大公報》,她當時正在讀這報紙。裡頭有一條江西紅軍打勝仗的訊息。紅軍戰士只是把那個大官的腦袋放在竹筏上漂過縣城,就讓那些雜牌軍丟魂散魄,再也不敢進剿。她把紙包放在圓桌上,展開,皺成一團的縐紗陡然散開,就像是枯萎敗落的肥膩花瓣,它的邊上是塊被黃梅天的潮氣弄得一團糟的粉撲,發黴的斑點在陽光下顫抖。她覺得這報紙也恰好象徵著她的勝利。
她坐下來,傾聽他的認罪,傾聽他的自白。
你見到過她,在那條船上……他是這樣開頭的。她是一個白俄,一個女珠寶商人。可後來他發現,她還兼做一些別的生意,你想都想不到,他說,她偶爾會做一些軍火買賣。我愛過她,但現在已不愛啦,船上那會我已不愛她啦。他好像是故意使用這種平淡詳實的語調。實際上,在船上你很可能看到過我們爭吵。她相信這句話,她聽到他的低聲咒罵,在船首的欄杆旁。在香港,她跟別人上床,一個在安南出生的中國人,她的生意夥伴。我是那樣喜歡她……可她太不檢點。我不過是提早一天從廣州回來,我只是用鑰匙開啟門,可我親眼看到那一幕。我看到他們把榻椅拉到窗邊,我看到她的兩條腿擱在窗臺上。我看到那人抬起頭,眼神裡充滿嘲笑。那眼神讓我痛苦萬分,比親眼見到她赤身裸體躺在別人的身下更讓人痛苦。
你會不會認為,我跟你搭訕就是因為這個?我不敢說沒有,也許部分因為這個。可我希望你別這麼想。你跟她完全不是一類人。那天晚上——老北門捕房出來的那天晚上,我想我已痊癒。但不全是因為你,那些事情早已過去……我覺得事情已過去好久好久,我想你是一個象徵,在那些痛苦麻木終於過去之後,老天終於給我一個啟示,給我一件意義重大的禮物。因此我昨天去見她,像個普通朋友那樣去看她。我想見一見對我有好處……我甚至想……我說不好,我潛意識裡覺得這會對你——對你們有幫助。
她想他指的是軍火。她想這對他來說是個勇敢的想法。如果他果真有這樣的想法,也許能證明他的確相當喜歡她。這不符合他的天性,他膽小,他平庸,她猜想是那些痛苦將他改變。也許他只是想要一種不同尋常的刺激,就像人家去喝酒,去吸鴉片。但那樣也沒什麼要緊,她想,就算那樣,對她來說也沒什麼不好,沒什麼兩樣。
她想該是讓他見見老顧的時候啦。她想,無論是出於何種契機,一旦投身到革命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