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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畫全身顫抖地盯著仍舊若無其事的段雲琅,若不是憑著平素所受的詩書教養一味剋制,她恐怕早就將席上酒水潑到那張自以為是的臉上去了。
他這句話,把殷止敬、把昭信君、把殷家和許家的所有人都罵進去了。可偏偏,他還是鑽的自己話語的空子,讓她竟一句話也辯白不得。
段雲瑾不由分說地將殷畫拉走,回頭還給了段雲琅一個怨怪的眼色。段雲琅哭笑不得,這老兄,被人瞧不起難道還是件上癮的事情了?
他一個人出得酒家,才見夜幕已落,因青門附近酒市繁華,天上的星子都瞧不見光芒,只一輪冷淡淡的月亮,將遠近冰雪都照得蒼白如霧。
風撲過來,擦過凍紅的雙耳,一聲聲尖利如嘯。手探進衣兜裡摸著硬物稜角,拿出來一看,才記起這一方首飾盒。
人來人往的夜市上,他「啪嗒」開啟這首飾盒,對著盒中的幾枚花鈿發了呆。
夜色太黑,燈火耀在眼底,白日裡的歡顏笑語,此刻想來竟都如夢寐。他好不容易同她在日光下快活了一次,可為什麼要這樣快,這樣快地就戳破了他與她的美夢?
殷畫的話裡,還有許多不可解處。諸如為何她沒有入宮,反而讓阿染替了?她有意提她的兄長殷衡,難道阿染和殷衡還真有點什麼?她還說到阿染的母親……他真是完全不知阿染有個怎樣的母親。
「那是我的。」一個聲音,輕細地響起來,帶著彷彿是夢裡才會有的慵倦。
他驀地抬起頭,她已盈盈站在他面前。身上仍穿著白日那一套袍服與大氅,妝容雖有些微凌亂,卻因了那漸漸擴散開的溫和笑容而顯出意味不明的幽麗。
她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他竟鬼使神差地也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
她臉色一紅,便要掙開他,一邊小聲急道:「你做什麼呀你!我找你要我的花子呢!」
段雲琅道:「你跟了我,我給你一間屋子的花子,好不好?」
她一怔,立即又啐他:「有那個閒錢!」
他終於笑了。
燈火微茫的影裡,喧譁吵嚷的世上,他立在人山人海中朝她這一笑,乾淨而溫柔。她忽然覺得握著自己的那隻手燙得厲害,可是她不想驚擾這一刻他的笑容。
他慢慢地朝她貼過來,帶著酒氣的鼻息悄然縈繞在她緋紅的耳畔:「我若沒那個閒錢,你莫非便不跟我了?」
她避過他的親暱,然而臉色終究忸怩了,撒氣地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他竟還站在原地,微微歪了頭,笑著看她。
「跟。」她說,聲音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他眨了眨眼。
她又走了回來,抬起頭。
月色漸漸隱沒,風愈來愈急,零星的雪霰自空中漫漫拋灑而下。他的眼睛被醉意燙得發亮,盯著她的時候,像有一叢叢的闇火在燒。
「莫說是窮,你便是傻了,殘了,輸了,老了——」她說,「我也跟你。」
他說:「那我死了呢?」
她擰了擰柳眉,很認真地想了想。
「那我便解脫了。」
她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可以猜猜阿染最後這句話有多少層意思……(我就是這麼無聊
☆、第77章
第77章——杯中物(二)
段雲琅確乎是喝得不太清醒了,但他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兩人前後腳地行過長安城明昧街衢,方才的疑問還盤踞在他的腦海,悶頭悶腦地就問道:「阿染,你家中是怎麼回事?」
殷染莫名其妙:「什麼?」
「你從來都不同我說。」許是因為醉意,段雲琅話裡帶了鼻音,撒嬌一般,「你家中的事情好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