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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枕頭的遮擋,陸雪徵一眼看清了葉崇義的面孔,忽然感覺他今天狀態有些異常‐‐臉紅,疤痕更紅,目光卻是散亂迷離。伸手一摸對方的額頭,他心中一動:&ldo;崇義,你怎麼發燒了?&rdo;
葉崇義半睜了眼睛望著他,哼哼的細聲答道:&ldo;下午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風涼,可能是凍著了。&rdo;
陸雪徵知道葉崇義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是萬萬病不得也傷不得的,連忙起身找來阿斯匹靈讓他服下。葉崇義乖乖吃了藥,又輕輕的哀鳴道:&ldo;雪哥,嗎啡用光了……&rdo;
說這話時,他有些底氣不足,因為知道嗎啡實在是昂貴。不過燈枯油盡的時候似乎也快到了,他不會一直拖累陸雪徵的。
陸雪徵想他從早到晚的一個人躺著,孤獨可憐,便後悔自己不該在金小豐那裡流連太久。脫鞋上床坐住了,他把葉崇義用棉被包好抱進懷裡,又低頭用手指為他梳理了凌亂頭髮。
葉崇義的頭髮很稀,也很細,唯有烏黑的顏色,還是先前所具有的特點。陸雪徵抬起手,眼看著手指上纏繞的層層落髮,不禁心痛了一下。
&ldo;喂!小花臉子!&rdo;他故意大喇喇的質問葉崇義:&ldo;我這樣對你,你還是要死嗎?&rdo;
葉崇義從棉被下面抽出一條手臂,慢慢的抬手摸向了自己的額頭。蒼白枯細的手指滑過那兩道交叉凸起的疤痕,他閉上眼睛,忽然笑了一下:&ldo;雪哥,我快要累死啦,你就放我走吧!&rdo;
&ldo;你天天睡大覺,你累個屁!&rdo;
葉崇義舉起那隻手,睜開眼睛撫摸了陸雪徵的面頰,氣若遊絲的笑道:&ldo;自從認識了你,我就很累,一直累到如今,受不了啦!&rdo;
那隻手無力的落下來,搭在了棉被上:&ldo;你想啊,我每天要吃、要喝、要玩、要樂,要和大哥鬥氣,要向爸爸要錢,這就已經很忙了,日裡夜裡還要想你。你對我好一次,我就要高興好多天;你對我壞一次,我就要怨恨好多天,你說我累不累?&rdo;
陸雪徵聽了這話,不由得回想起當年歲月。低頭在葉崇義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簡直快要落下淚來:&ldo;瘋子,你那時怎麼就看上了我?&rdo;
葉崇義笑了一下,抬手環住了陸雪徵的脖子:&ldo;我是瘋子嘛!&rdo;
葉崇義不肯吃飯,陸雪徵開啟食盒,見裡面有一碗好湯,便端出來想餵他兩口。葉崇義勉為其難的喝了一口湯,可是咽不下去,含了半天,還是吐了。
在食盒下層,陸雪徵又看到了一盒嗎啡針劑。他連忙為葉崇義打了一針‐‐葉崇義的手臂上針眼密佈,肌肉僵化,陸雪徵簡直要找不到一塊完整面板來進行注射了。
嗎啡讓葉崇義漸漸鎮定、或者說,麻木下來。溫熱的湯餵進口中,他雖然依舊沒有食慾,但也不至於作嘔,能夠慢慢的吞嚥下去了。
陸雪徵擰了一把毛巾,為葉崇義擦了擦手腳。又坐在枕邊拉過葉崇義的一隻手,一邊為他剪指甲,一邊講述今天碼頭上四位老闆的潑婦行徑。葉崇義微笑著傾聽,一直抬眼盯著陸雪徵看。夜很深了,兩人也不肯睡,只是低聲的談笑。
與此同時,同樣沒有入睡的,還有金小豐一個。
金小豐盤腿坐在大羅漢床上,一手拿著一支拆解開來的注射器,一手用鑷子夾起藥水瓶中的棉球。在留聲機傳出的靡靡之音中,他面無表情的把那棉球探入針管內部,仔仔細細的進行擦拭。
94一世
戰爭期間,交通不暢,即便是在依然繁華的大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