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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敬輕嘆了一聲。
韋長歌知道他在想什麼,卻沒有說話。若是可以耳鬢廝磨朝朝暮暮,有誰願意面對這樣鮮血淋漓白骨森然的結局?若是可以從容地愛,又有誰甘心這樣慘烈?這一段糾葛,不知凌霄有沒有後悔?駱西城有沒有後悔?花弄影呢,她又有沒有後悔過?
一入相思門,便知相思苦。
也許,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一匹獸,越是相思,就越嗜血——
嗜情人的血。
舉目四眺,這個冬天,那莽莽的雪地把萬丈紅塵都生生埋在了下面——種種愛恨貪嗔痴,種種風起雲湧,——都被埋在下面,乾乾淨淨。
千里河山,銀色世界。
而人世中,又是哪一處的夢幻空花,正歡天喜地開著?
一滴雪水自高簷滴下,無聲無息,落在地上,旋即失了蹤影。
韋長歌懶洋洋地一笑,仰頭喝乾了杯中酒,隨手將白玉杯拋向重璧臺下,起身迎著夜風唱起歌來——
“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臨風嘆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
江南煙雨樓。
淺碧衣衫的翩翩公子站在細雨斜燕塔上,又一次在燙金請柬的落款處,親手寫下“君如玉”三個字,然後交給了身邊的小童。
站在塔上,負手遙望,江南已是早春時節,春波泛綠,路邊時而可見早開的嫩黃野花。卻不知從此往北三千里的洛陽,是否依然是銀妝素裹、冰封雪覆?
君如玉望著北方,再一次露出了說不清含義的笑容:“等到春天……”
洛陽蘇家。
“大少爺,你私闖劍閣本來是要砍去雙手的,老爺只讓你罰跪,已經是千幸萬幸了!你好好跪著,可千萬不要亂跑亂動呀!”
“大少爺,這次是你運氣好,下次可沒這麼好運了,你以後別再犯啦!”
“大少爺……”
蘇辭一腳放在門檻內,一腳踩在門檻外,嘮嘮叨叨地叮囑著。蘇妄言不耐煩地咋了咋舌,回頭衝他惡狠狠地做了個鬼臉。蘇辭嚇了一跳,飛快地跳到門檻外,鎖上了祠堂大門。
蘇妄言望著那兩扇厚重的大門,噓了口氣,而後極敏捷地站了起來。
他瞄了眼神龕上方數以百計的祖宗神位,捶了捶跪得發麻的雙腿,漫不經心地走到香案前,端起供在靈前的酒水,熟門熟路地就著壺口喝起來。
光線陰暗的祠堂裡,線香的味道盤旋在頭頂,猶如從冥冥中傳來的,蘇家祖先們的無奈嘆息……
長樂鎮。
她斟了一杯酒,忽然抬起頭,隔窗看向遙遠的天際。虛空中彷彿傳來了誰的歌聲,叫她忍不住於死寂中側耳聆聽。
來了的都走了。熱鬧過後還是冷清。來歸客棧裡,最後還是隻剩下她和他。她微微低首,為他斟滿杯,紅色廣袖輕拂過桌面。他說過,不要五花馬,不要大江流,只要像這樣與她相偎燈下,靠著火爐飲一杯酒。她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可以信他。但至少這一次,已經沒有凌霄,沒有別人,只剩了她和他,可以日日廝守直至天荒地老萬載千秋。
她淺笑舉杯,冷不防,一滴眼淚落在杯裡,和著酒飲下去了。
對座,盪漾的酒杯後面,白森森的頭骨透過空空如也的眼眶溫柔地望著她,似有萬語千言……
且盡十分芳酒。
共傾一夢浮生。
後記 吾將歸乎東路
有一位宛若芝蘭的男子。
這年的七月,經歷了慘烈的宮廷鬥爭,男子從京城洛陽東歸封地,途經洛水。到了洛水已經是黃昏時分,男子站在日暮的川岸,忽而就做了一場綺麗之極的清夢。夢裡,美麗的洛水女神站在對岸山岩上,脈脈含情。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