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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請辭
嘉化十九年秋,合泰有些厭倦了撫州生活,說想去別的地方看看,遂請辭離去。
嘉化二十年春,晴平的老相好可算是中第了。晴平於同月請辭上京。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
第80章 章七十八
嘉化二十一年夏,撫州講學小館已初具雛形,唯缺兩位洋師父,為了趕上開張的黃道吉日,二人不得不分船行動,方笙曼特意將大船留給了關雨霂,不料那日陰雲色變,俄頃之間風浪滔天,高桅大船有如沸水之中一片渺渺茶瓣,須臾不復。關雨霂伏在夾板上為途徑的喬平西所救,她請求喬平西以一艘備用小船送她回撫州,而喬平西以身體未愈不能遠航為由,留她在船上休息數日。
是日風浪稍息,遠方天陰,隱隱可見一陣軍艦駛來,關雨霂本就蘊疑許久,忙啟聲急問道:「那些軍艦是從何處來的?」
喬平西低頭不言。
關雨霂上前一步,追問道:「法蘭西是嗎?」
喬平西手握欄杆,將神色掩在一片晦暝之中,依舊沒有答話。逝去多年的疼痛逐漸被喚醒,她原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鑽心挖骨的滋味。關雨霂立於原地怔了半晌,止不住顫抖的手在空中略滯片刻,慢慢落下化作一句低聲問話:「又是要去哪?」烏雲之下,哪裡都是陰影,她站在那片怎麼也逃不開的陰影裡,望著喬平西,以極輕之音問道:「撫州是嗎?」
陰天慘雲之下,風帶起青年商人繡以青旗紋樣的衣袖,那是家族榮光之傲。他緩緩轉過頭來,凝然獨立,玉質風儀如昨,眉目蘊有駭然之靜,薄唇緊抿了無一絲弧度,關雨霂霎時感到脊樑中躥上一陣苦寒涼氣直衝頭皮,不禁嚇得趔趄著退後兩步,她背靠欄杆,突然發覺有些不太懂這個相交多年的朋友。喬平西在海上長大,有四分之一英吉利血統,他鼻樑高挺,身形較梁人更為高大,舉止從容又有漢人的溫文爾雅,所以當年在渡口初見之時,較棕發碧眼的洋人更有親切之感。
但一切,似乎並非如此,越是親切之人,有時走得越遠,遠到與陌生無異。
喬平西就好比是一艘船,沒有一處是停泊港灣,關雨霂以為他有,這或許,從一開始便是誤解。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喬平西,你是梁人!」
他低眉沉默一時,聲音低沉地說道:「梁人的天下走到了盡頭,你不也深受其害嗎?」
「……」
「你我相識一場,我不願讓你去送死。」
「給我一艘小船,讓我回去。」
「你為什麼非要回去,你愛的人已經死了,他死在了梁朝!」
「不,她沒有死,她與撫州同在。」
而我,與她同在。
方笙曼在撫州等了關雨霂許久,卻等來了戰火同沉船。
她的花同官印都不在了,若是從未捨棄軒冕,若是兄長尚在人間,一切的結局會不會改變?想到此處,她悵然一笑,她被一次次無情打壓,早已失去了哭天搶地詰問命運的能力。自方致遠之名化作一抔黃土,短暫的興盛退回原本面貌,那些被一磚一瓦累好的城牆逐漸圮毀,一晃眼就荒穢不堪,她苦心經營多年,沒有想到毀掉它竟是如此輕易。撫州夏日有青天碧海,而方笙曼卻從中無端看到了將阿房宮付之一炬的大火。
這矛盾的藏藍與猩紅,歷史與今朝,不正是她肉眼凡胎看不懂的世界嗎?董大人被架空,定州商賈侵佔撫州貨源,隨著交易日益興盛的不單單是貨品,還有鴉片。可她再無權力在手,就像船沒了舵,無法掌控撫州去任何地方,如同飄絮一樣羸弱無助,只得同烏煙世道一齊飄,眼睜睜地看著稱作國家的大船,眼睜睜地看著她渴望承平的天下,以一種緩慢卻無法逆轉的速度被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