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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生孩子也會是一種罪過嗎?在那之前,我還從沒聽過這樣的說法。
卡特婭?p
戰爭電影
這是我的秘密。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我只和一個朋友提過這件事。
我是一名攝影師。我帶著一個信念去了那裡:在戰爭中,你將會變成一名真正的作家。《永別了,武器》是我最喜歡的一本書。於是,我去了那裡。我看到,人們正在自己的花園裡犁地;田地裡,拖拉機和播種機正有條不紊地工作著。我該拍些什麼?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爆炸後的痕跡。
我的第一張照片拍攝於一個農業俱樂部。他們把一臺電視機擺在舞臺上,然後召集所有的人來看電視。他們認真地聆聽戈巴契夫的演講‐‐一切都很好,一切都處於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在我們拍照的村子裡,他們正在進行&ldo;鈍化&rdo;工作。他們賣力地清洗房頂。可是,如果一位老太太的房頂原本就是漏的,你如何清洗呢?至於那些土壤,你必須把上面那層肥沃的泥土統統刨掉,刨掉後,剩下的就只有黃沙了。一位老太太遵照命令,刨掉了上層的沃土,但是隨後又把撒在上面的肥料收集起來,打算以後再用。這樣的場面實在太糟糕了,所以我並沒有拍下來。
無論走到哪裡,人們一見到我就說:&ldo;啊,拍電影的人。請稍等,我們給你找一些英雄來拍。&rdo;沒過多久,他們就把一個老頭和他的孫子推到了我面前。他們倆花了兩天的時間把牛群從車諾比附近趕了回來。給
他們拍完照片後,畜牧專家又把我帶到了一個大坑旁,他們用推土機把那些牛全都埋進了這個坑裡。可是,我壓根就沒想過要把這幅畫面拍下來。於是,我轉過身,背對著大坑,按照我們一貫以來宣揚愛國主義思想的紀錄片傳統,拍下了一位正在閱讀《真理報》的推土車司機。遠遠地,我只能看到報紙上有一排巨大的加粗標題:&ldo;國家不會拋棄那些困難中的人民!&rdo;當我抬起頭時,我開始慶幸自己的運氣果然不錯:我看到有一隻鶴正降落在田裡。這是一個象徵!無論遇到什麼樣的災難,我們都將成為最後的贏家!生命還會繼續!
那些國道上全都洋溢著一層塵土。當時的我已經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灰塵,而是放射性塵埃。為了保護那些光學元件,我把攝像機藏了起來。那是一個乾燥的五月。我不知道我們究竟吸入了多少這种放射性塵埃。一個星期後,我的淋巴結開始腫大。但是,我們一直小心翼翼地儲存著那些膠片,就像戰時的人保護軍火一樣,因為白俄羅斯中央委員會的第一書記斯柳尼科夫就要來了。沒有人能告訴我他此行的具體行程,但是我們透過觀察和思考得出了答案。一天,我開車在馬路上走著,路上的塵土十分厚重,那感覺就像是在駕車穿越一堵圍牆,然而第二天,在同一條路上,他們開始往路面上鋪設石頭,而且足足鋪了兩層或三層。這也就是說:這條路就是領導的必經之路,他們將在這條路上迎接自己的大領導。後來,我拍下了他們在這條剛剛鋪好瀝青的平整的道路上行走的畫面。照片中,筆直平整的馬路位於正中央,一厘米也沒有偏。我還給這條馬路拍了照,只不過我沒有把它洗出來。
所有人都對此一無所知,這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放射量測定器顯示出了一系列讀數,報紙上報導的卻是另外一組資料。漸漸地,我開始明白一些事情,一些關於我自己的事情:我家裡還有一個很小的孩子和一個可愛的妻子……我真是個白痴,竟然會愚蠢至極地跑到這裡來!也許,他們會獎給我一枚勳章,可是我的妻子會離開我。幽默成了我們唯一的自我救贖的方法。那裡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笑話。在一個村子裡,所有人都離
開了,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