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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家裡等爸爸回來,就像人們在戰爭年代等待親人回家一樣。
他回來了,然後又開始去工廠上班。他什麼也沒告訴我們。在學校裡,我得意地向每個人吹噓,說我爸爸剛從車諾比回來,他是一名清理人,而清理人就是那些事故發生後幫助打掃清理事故地點廢墟的人。他們都是英雄。所有的男孩都很羨慕我。
一年後,爸爸病了。
我們在醫院的院子裡散步‐‐當時,他剛剛做完第二次手術一一那是
他第一次和我談起車諾比。
他們工作的地方距離核反應堆很近。那裡很安靜,到處都是一片寂靜而美麗的景色‐‐他說。就在他們工作的同時,周圍的一切都在發生改變。花園裡的鮮花爭奇鬥豔,可是,它們是為了誰而開呢?那裡的居民已經離開了村莊。他們&ldo;清掃了&rdo;那些被留下的東西。他們挖掉了已經被銫和鍶汙染的表層土壤,他們還清洗房頂。然而,第二天,放射量測定器又會&ldo;滴答&rdo;作響,所有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是如此。
&ldo;在離幵的時候,他們和我們握了手,給我們頒發了榮譽證書,對我們的自我犧牲表示感謝。&rdo;他就這樣一直說。在他最後一次從醫院回家的時候,他說:&ldo;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再也不想聽到任何關於物理和化學的字眼。我要離開工廠。我要做一名牧羊人。&rdo;現在,我和媽媽單獨生活。我不會去那些科研機構上班,哪怕她要我去。我爸爸就曾經在那裡上班。
過去,我經常寫詩。我和一個女孩相愛了。那時,我們在讀五年級。七年級時,我瞭解到了一些關於死亡的事情。
我在加西亞?洛爾迦的詩裡讀到&ldo;哭泣的黑色根莖&rdo;。我開始學習飛行。我不喜歡玩那個遊戲,但是除此以外,你能做什麼呢?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他叫安德烈。他們給他做了兩次手術,然後把他送回了家。六個月後,按計劃,他本該進行第三次手術。可是,他用自己的皮帶上吊自殺了,就在一間空的教室裡。當時,所有人都去外面上體育課了。醫生說,他既不能跑步,也不能跳。
尤利婭、卡特婭、瓦迪姆、奧克薩納、奧列格,現在是安德烈。&ldo;我們都會死,到那時,我們就會變成科學實驗品。&rdo;安德烈過去經常這樣說。&ldo;我們都會死,然後,人們就會忘記我們。&rdo;卡特妞曾經說過。&ldo;我死後,請不要把我埋在墓地裡。我害怕墓地,那裡只有死人和烏鴉。&rdo;奧克薩納說。&ldo;把我埋在田裡。&rdo;尤利婭過去只會哭。當我抬頭仰望天空時,天空活了,因為他們都在那裡。
一個孤獨的聲音
不久之前,我還很高興。為什麼?因為我已經忘了。我覺得我好像已經過上了另一種生活。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開始這種生活的,更沒有想明白我怎麼能夠做到這一點。我想活下去。可是,你看看我,我會笑,會說話。然而,我又是如此悲傷,我已經變得麻木。我想找人談一談,但是又不想和人類談。我會去教堂,那裡很安靜,就像是在大山裡,異常安靜,在那裡你能夠徹底忘記自己之前的生活。可是,早上一覺醒來,我的手會不由自主地在身邊摸索‐‐他在哪兒?他的枕頭在這兒,還有他的氣味。窗臺上有一隻小鳥在跳來跳去,碰響了掛在窗邊的風鈴,我正是被這風鈴聲叫醒的。在此之前,我還從沒聽過這種聲音。他去哪兒了?我想不起來了,我記不起所有的事情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晚上,我的女兒會走過來對我說:&ldo;媽媽,我已經做完了家庭作業。&rdo;直到這時,我才想起我還有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