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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事發以後,雪芹祖父一生的藏書,大部分都被雪芹的祖姑設法弄到而儲存了下來。隨著雪芹年齡的增大,他就想辦法到傅家表叔昌齡處去求借書籍,自己用心研讀。
在傅家,他驚喜地發現祖父的書籍都安然無恙,而且大部分都是十分名貴的版本。
雪芹借了許多唐宋以來的野史小說,隨筆雜記之類的書,眼界大開。同時,還閱讀了大量的古時的詩文名集。其中包括他祖父監刻的《全唐詩》。
最令雪芹欣喜若狂的是,一天他終於看到了祖父的《楝亭詩集》四大冊,簡直興奮得通宵難眠。
對十三四歲的雪芹來講,表叔的書房簡直是豐富極了,三面的大書架、大書櫃,高抵天花板,真是古語所說的「汗牛充棟」。開啟書看時,首頁上都有兩方朱紅的印記:一方是:「楝亭曹氏藏書」,一方是「敷槎氏昌齡藏書」;有的還多一方:「堇齋圖書」的印。那書都紙如玉白,墨似漆亮,還有一種說不出名色來的幽香之氣味,這令雪芹感到了「書香」這句話的真實境界。這書香,也有書架書櫥的上等木料的香氣,還有為了防蠹而放入的芸草的香氣——這是一種華夏高階文化文明之香,堪以令人陶醉。
雪芹從祖父的詩句深深地理解了這位高品詩人的文筆之美和心靈之秀。這是多少先天、後天的優越條件把他培養成的?雪芹從此暗暗地自思自忖:應當繼承祖父的家學與詩風,作一個不入時流俗派的真正詩人。
雪芹此時的決定,似乎比以前小時候的想法更深沉了些。他想:無論是《三國》寫爭雄鬥勝的文武將相,還是《水滸》寫逼上梁山的草寇英雄,如果剝掉了政治身份的外皮,就都是古人對於人材的讚美和詠嘆,包括惋惜與悲憤。雪芹悟到:古人寫小說都是為了人、人物、人材,為了他們的光彩與命運而留下的錦繡文章,感動著千古的讀者。但是這些人物、人材是如何產生的呢?如何看待他們的價值?這可是需要自己從頭思考、自出手眼的事。
因為雪芹早已立下了志願——專寫女子,而他所親見親聞的女子正如他最喜愛的海棠花一樣,開得正美,可是不幾日就必然淪為泥中的胭脂雪了。好花就是美人,她們飄落的命運令人難以理解,也無法排遣這極大的恨事。
於是雪芹認真想了一個主題:「千紅一哭,萬艷齊悲。」
這也就是祖父詩裡說的「排盪萬古愁」了——人、人材、人生、人的命運……這都是一個個等待他去解決的奧秘,這樣的問題在他心中潮汐一般地起伏激盪。
他有一個獨特的想法就是,天地之生人,不能全用那種死板機械的「兩分法」去看待,不能用簡單的好壞,貴賤,貧富……等觀念去硬分死判。他仔細體會尋味,天地之生人生才生材,並不是那麼樣的,應該另有一番理論。
「情」的本身並不複雜難懂,就是人的感情。既然是人的感情,自然從人類為始,就具有此懷了。
曹雪芹認為「情」就是「人」、「我」關係的哲學大問題,即應當如何對待人的社會大問題。雪芹之所謂「大旨談情」絕不是像一般的講解者所描繪的,《紅樓夢》只是為了寫出一對少男少女「愛情悲劇」——婚姻被人破壞了,女的氣憤而死,男的「看破」了人世的一切,出家做佛僧去了。如果僅僅是這樣一種品級的小說,我們也就很難稱之為「中國的最偉大的小說」,也就大無必要來研究介紹曹雪芹這位作家了。
雪芹首先對男女有特別的看法,認為女優男劣。他的「怪論」說道:「女兒是水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
他將男子(包括他自己)呼為「鬚眉濁物」。他能體察出女兒的心靈境界是一種「幽微靈秀地」,而其處境則是「無可奈何天」。
「必得兩個女兒伴著我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