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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這時起,被別人胡亂住了將近十年的故居,在曹家人看來簡直已成十分&ot;荒寒&ot;了的樣子,很快便開始改變了光景。迨到幼年的雪芹在這裡生活的時候,那又已是三十幾年的光陰過去,爺爺半生的經營,移竹添花,汲池種草,處處留下了豐富而深刻的痕跡。老楝婆娑,自少待言,山坳的高柳,也格外瀟灑;梨花玉蘭,鼠姑石莧,一時數之不盡;幾處亭館,一經高手點綴,自有無限風華。雪芹對爺爺特別喜歡的外署文酒宴會的西堂,內院萱瑞堂一側的西軒,和整個府院半偏的西園,也是格外感到意味深長,心懷親切。他當時雖然還不能懂得其中的種種事故,但到他長大一些,能讀懂爺爺的詩卷時,句句引起了他的回憶和感慨。&ot;讀書過日,學射為郎&ot;,--意思是讀書就是最好的生活,不要追求享樂;生為男子,應當習武--是祖訓,也是&ot;家法&ot;(註:所以曹寅也說:&ot;讀書射獵,自無兩妨。&ot;這除了滿洲舊俗、康熙重視的原因外,和他家始祖魏武帝的&ot;春夏讀書,秋冬射獵&ot;也有關係。)。爺爺把年小的子侄都帶到南京同住,一面&ot;命兒讀《豳風》,字字如珠圓&ot;(註:此詩作時較早,此為借用。),一面&ot;繩量馬道不嶔斜,雁字排栽築水沙;世代暗傷弓力弱,交床側坐捻翎花&ot;(《射堂柳已成行命兒輩習射作三截句寄子猷》)。
兒女們都在這個宅院裡長大,他們嘴裡無法避免地帶上了渡江以南的口音,--這件事雪芹從他爺爺的詩裡也能找到感慨的筆跡。還有太祖母的形象,也彷彿能在祀灶詩裡看到了:--
刲羊剝棗竟無文,祈福何勞祝少君;
所願高堂頻健飯,燈前兒女拜成群。
當此流年急景,臘鼓頻催的大年底下--
楮火連街映遠天,歲行風景倍悽然;
江城爆竹聲何據,一片餳香三十年。
(註:這正是追溯從康熙二年起在此度歲的三十年來之事。但曹寅作此詩時卻料想不到再過三十年的祭灶日,正是他家慘遭巨變的&ot;命下&ot;之日。) 至於府後的西園,那從爺爺因豐潤族兄來訪而寫的詩句就更能得見它的歷史:-- 西池歷二紀,仍■短檠火;
薄書與家累,相對無一可;
連枝成漂萍,叢篠冒高笴;
歸與空浩然,南轅計誠左。
今夕良宴會,今夕深可惜;
況從■角遊,弄茲蓮葉碧;
風堂說舊詩,列客展前席;
大樂不再來,為君舉一石。
閒居詠《停雲》,遽若戀微官;
行葦幸勿踐,稅駕良匪難;
寸田日夜耕,狂瀾無時安;
恭承骨肉惠,永奉筆墨歡。
……
伯氏值數奇(雞),形骸恆放蕩;
仲氏獨賢勞,萬事每用壯;
平生盛涕淚,蒿里幾悽愴!
勖哉加餐飯,門戶慎屏障。
雪芹到後來才明白,這座西池,對他家來說,並不單是一處&ot;外面好看&ot;的遊玩之地,裡麵包含了一部辛酸的家世史,無限的難言之痛(註:這種詩所表達的沉痛的語調,懇惻的感情,所使用的種種字眼,都說明瞭曹寅是追述家門的事情,骨肉的關係。但有人非說這是&ot;官場聯宗的習氣&ot;,未免太不實事求是了。)。他爺爺從一回到這裡來就寫出了&ot;艱難曾足問?先後一沾巾&ot;的痛語,不但是回顧,也是預言了他家的命運。
迨到異日雪芹著書,用特筆隱隱約約點了一點,說:&ot;那日進了石頭城,從他老宅門前經過,……大門前雖冷落無人,隔著圍牆一望,裡面廳殿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