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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位主動迎向我們的皇家隨侍陪伴下,我們做夢似地在恐懼中穿過了議會殿堂及寶庫。我感覺自己像不但以前看過這個地方,甚至對它瞭若指掌。
我們透過一扇大門,進一間稱為舊議會廳的房間。巨大的拱門下方,我看見眾多藝匠大師們拿著布匹、皮革、銀劍鞘珍珠母貝鑲嵌的箱子。我立刻明白這些人都是蘇丹陛下的各個藝匠:制權杖匠、製鞋匠、銀匠、絲絨製造師、象牙雕刻師,以及制絃琴師。他們全都等在財務大臣的門外,準備提報各項請願,如工資、材料領取或是請求進入禁絕外人的蘇丹私人宮殿,以便丈量尺寸。我很高興人群中有畫家。
我們退到一側,和大家一起等待。偶爾,我們聽見財務官員提高音調,質疑帳目有誤,求清;接著聽見一位鎖匠恭敬地答話。屋裡的聲音始終保持低語,連庭院裡鴿子的撲翅聲,迴蕩在我們上方的門拱,都比謙卑藝匠的微小請求還要大聲。
輪到我之後,我走進財務大臣的拱頂小室,發現裡面只有一名官員。我很快地向他解釋,我有一件要事必須當面向財務大臣稟報:蘇陛下委託製作且本人極為重視的一本書已經中途而廢了。習慣於哼哼哈哈的財務官員感覺到了一些東西,睜大了眼睛。我拿出我姨父書本中的圖畫給他看了。我注意到他對這些圖畫的奇異之處和它們驚人的吸引力微感驚突。我連忙向他報告了我姨父的名字、稱號和職業,並補充說明他因為這些圖畫已經遇害了。我講得快,心裡明白果沒有機會讓蘇丹陛下得知此事就離開宮殿,我自己將被控謀害了姨父。
官員離開去稟告財務大臣時,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這位財務大臣,根據我姨父的說法,不但從來不離開蘇丹陛下身旁,有時甚至親自替他鋪設膜拜墊,一直是蘇丹的心腹大臣。他有可能離開安德倫宮為我而嗎?派遣一位信差替我傳話至皇宮深處的安德倫宮就已經夠不可思議的了。我暗忖著榮耀的蘇丹陛下大人可能身在何方:他是不是在邊的某座別墅裡休憩?還是在後宮?財務大臣陪在他身邊嗎?
過了很久,我接獲召見。這麼說好了:我腦子空空如也,根本沒時間感到害怕。儘管如此,看見站在門邊的絲絨製造師露出尊敬和驚愕的表情時,我還是陷入了恐慌。我跨步進房,立刻就感到了害怕,以為自己會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頭上戴著一頂只有他和宰相們才能穿戴的金線刺繡頭巾;沒錯,我面前的人就是財務大臣。他正凝視閱讀桌上剛才官員從我那兒拿進來的插畫。我心裡感到害怕,好像那些圖畫是我畫的似的。我親吻了他長袍的下擺。
&ldo;我親愛的孩子,&rdo;他說,&ldo;我沒聽錯吧:你的姨父過世了?&rdo;
我一下子由於緊張或有了一種罪惡感而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這時候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在財務大臣訝異而同情的目光下,一顆淚珠溢位了我的眼眶,緩緩滑下我的臉頰。能夠身處宮殿中、能夠讓財務大臣為了與我說話而離開蘇丹陛下,能夠如此接近蘇丹陛下,於此種種,我不禁莫名地深受感動,恍惚失神。淚水從我眼眶中奔湧而出,但我絲毫不覺得難堪。
&ldo;盡情地哭吧,我親愛的孩子。&rdo;財務大臣說。
我又啜泣又抽噎。雖然自認過去十二年來我已經成熟不少,但此刻,如此接近蘇丹,接近帝國的中心,一個人很快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孩子。我不在乎外頭的銀匠或絲絨製造師是否聽見了我的啜泣,我知道我將向財務大臣講一切。
是的,我告訴了他一切,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我再一次見到我死去的姨父、我與謝庫瑞的婚姻、哈桑的恐嚇、姨父的書正面臨的窘境,以及圖畫中隱含的秘密,說著、說著,我慢慢恢復了鎮定。我很確信,惟一能解救我脫離陷阱的,便是把自己交給蘇丹陛下,世界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