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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機從機窩裡出來,緩慢地移向起飛線,地勤人員將梯子推過去,搭在機艙門口,門開了。
孩子們和朱大娘拿著彭其的行李送上飛機去,陳鏡泉和江醉章走攏來與彭其告別,彭其舉手招了一下,轉身向飛機走去。他在機艙門口,與孩子們和朱大娘一一握手,情緒激動,忍不住熱淚盈眶。
渾身抖索的陳鏡泉政委,這時候眼睛一花,天旋地轉,倒在草坪上……
飛機起飛了,陳政委也已送進醫院去了,機場安靜下來。有一架殲六型戰鬥機被卡車牽引著,從滑行道上開來。它抖動兩翅緩慢地爬行,就像剛鑽出蜂巢的一隻幼小的工蜂。不要以為它是一個無用的空機殼。它所以暫時需要用卡車牽引,只是為了節省油料。等它來到起飛線上,熾熱的火焰和天崩地塌的響聲就要從它肚子裡噴射出來。也如同看待工蜂,不要忘了:它的尾部藏著箭。
一九七六年三月四日至六月二十六日冒死寫於文家市
一九七九年九月改訂於北京
關於《將軍吟》的創作
文/莫應豐
《書林》編輯部要我談談寫作《將軍吟》的體會,我不知從何說起。在清理過去的舊書時,由一種現象產生出一番聯想。
前幾年,我經常收到出版社寄來的新書,有的翻一翻,有的沒有動。那些書全都打上了年代的烙印。就小說而言,只要看看裡面有些什麼口號,便知道寫成於哪一年。如今一見那些口號就反感,無論書中有些什麼內容,也只好閉眼扔進化紙爐。作者和編輯的心血豈不白費了?僅是紙張的浪費也令人痛心。我自己在&ldo;四人幫&rdo;垮臺前夕也出版過一本小說,雖然在書架上勉強放了兩年,甚至曾考慮過修改重版,但終因時過境遷,難以救活,任其碾作塵泥了。那本書叫《小兵闖大山》,用去了我一些寶貴的生活素材,至今想來,猶感惋惜。
我也間或寫一點短篇,不久前在收編成集的時候,發現有些篇味兒不對了。一般地說,我還不算是很愛趕時髦的人,沒有寫過變幻無常的&ldo;路線鬥爭&rdo;,也不曾寫&ldo;走資派&rdo;之類。凡被我認為是短命的題材,我是不輕易去碰的。儘管如此,仍舊有些作品短命。
《將軍吟》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寫成於1976年春夏,出版於1980年6月。至今又過去近兩年了,仍不覺得過時。當然,一部長篇小說,出版還不到兩年,絕對不能算是長命的。但考慮到從寫出初稿至今,六年時間內,中國發生了多大的變化!文壇風雨又是何其多!《將軍吟》卻不受這些影響,也算是難得了。
有趣的是,《將軍吟》初稿寫成後,一直密藏在朋友家裡。過了兩年半,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我從廣播裡聽了全會公報,驚喜地發現,《將軍吟》初稿對&ldo;文化革命&rdo;的認識正好與公報的總精神相符;於是決定,立刻將稿子交給人民文學出版社。
這是巧合嗎?確實是太巧了。我事後分析造成這種巧合的原因時發現,透過偶然的現象,能找到必然的根由。
在&ldo;四人幫&rdo;肆虐橫行的那些年月,我們從事文藝創作的人,被當成鷹犬和傳聲筒使用,不許關心國家命運和人民疾苦,不許正視觸目驚心的生活現實,不許有健全的頭腦和正常的思維。我當時深感人格受辱,經常問自己:為什麼要寫?為什麼不去幹點別的事?一個人如果發現自己的行為沒有意義或有害於人、無利於己,就不會繼續幹下去。我正是從覺醒中甩袖而離開當時文場的。談起創作,我有點玩世不恭。找我約稿,我就說:&ldo;你從哪裡打聽到我會寫什麼東西?&rdo;實際上,我既不是完全不懂,也不是對創作沒有感情。自從我發現自己能夠寫小說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