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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利亞轉過身,平靜道:
「何雙平只是一個開始,張純也不會是結束。兇手想要講的,是一個故事,既然是故事,就會有結局。兇手殺死的每個人身上,都會附有四分之一的資訊,只有這些資訊拼在一起,才能找到破解方法,預見到最後結局……我已經說過很多遍,這不是一場謀殺,而是一場屠殺。」
而個體的死亡,不算是屠殺。
只有巨大的浩劫、滅頂的災難,才可配稱之為屠殺。只有海水倒灌、山稜倒塌,才可被稱之為屠殺。
「所以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鐵軌。」
月光從樹枝間流轉下來。
陳利亞看著她,後退一步,半隻腳踩在鐵軌上,微微笑了:
「一條鐵軌上,綁著四個人,一條鐵軌上,綁著無數人——李可可,現在如果你是那個扳道工,你會選擇哪一條?」
……她聽明白了。
夜裡有飛蛾繞著燈飛,至死方休。李維多渾身冰涼,望著陳利亞,手指被在身後,微微發抖。
好一會兒,痙攣一樣僵化的指節才慢慢恢復過來。
「你是故意的。」
她搖搖晃晃地後退了一步,抬起頭:
「要死四個人,你才能集齊所有資訊,你才能阻止這場屠殺……所以你就放任張純去死了,是不是?」
她看著月亮下的男人,眼底終於漫上一層薄薄淚光。
與恨意混雜在一起,觸目驚心,連月亮都要漫上血色。
張純死的時候才二十六歲……才二十六歲啊。
「不拯救等同謀殺,陳利亞,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魔鬼?」
「我沒有殺死張純,我只是沒有扳動軌道。」
陳利亞垂眸望著她,輕聲說:
「你不能把罪過全都歸因在我身上,李可可,對我公平一點。扳動軌道,才是謀殺,一頭是四個人,一頭是無數人,誰來為他們償命?如果我為了保住張純,害死無數人,那才是魔鬼。」
……公平。
可什麼才叫公平?
張純貧窮了半輩子,父親酗酒,母親出走。好不容易有一個雖然不靠譜卻是真愛她的男友,對方就因為得罪許盡忱入獄。她重新跌回泥淖世界,耗費力氣,終於再次爬出來,生命剛剛出現一點光,她就死了。
死無全屍。
這公不公平呢?
張純站在小巷裡,偷偷一個人吃六塊錢麵包的樣子在她眼前晃過。李維多手捂住臉,仰起頭。
許久,她放下手,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
「你不會做無謂的事,陳利亞。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陳利亞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半晌。
「因為我說過,我喜歡你,李可可,所以我想贏得你。」
「怎麼贏得?就這麼贏得?」
李維多被這邏輯弄笑了:
「透過告訴我,你是一個混帳的冷血動物來贏得我?」
「不,我只是在把我的本質告訴你。我不善良,也無責任,只有偏執。我想要的東西很少,甚至沒有……所以,一旦標的物出現,我可能會有點不擇手段。」
陳利亞又向後退了一步。
鐵軌旁都是碎石,他微微動一下,沙礫就在他腳下咯吱作響。李維多這才意識到,他已經站在了鐵軌中間。
「李可可,你聽見聲音了嗎?」
聲音?
什麼聲音?
李維多一開始什麼也沒聽見。只有月光下的男人猶如神祗,不看他的心,他就像無數雨滴迸濺而成的詩句。不殘忍,可冷漠,這無異於殘忍。
但很快,她聽見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