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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慶珠又笑:「他那個人,在有的事情上糊塗,有的事情上倒是清楚得很呢。」
那就是知道了。
「他早就去看過她?」舒眉的聲音也冷了下去。
「何止看過,東西也沒少買。所以我今天乾脆把年貨也給他們辦了,送他們一起好好過個年,今後再也用不著身在曹營心在漢了。」
「當年他生病了人家不管他,他也不介懷了?」
「好了傷疤忘了疼,他可以有一百種理由為對方開脫,說不定還覺得是人家自己也病了才不能照顧他。」
劉弈秋比她年輕很多,按照阿爾茨海默病的發展程序來看,好多年前林超群中風的時候,她肯定是清醒的,清醒得還能打電話來,言辭犀利地跟她吵架。
是啊。
舒眉看向車窗外,想到了卜寒青不方便的傷腿。
當年車禍中她也受了重傷,不能陪在陸潛床邊照顧他,只是因為……她也受傷了吧?
不管陸潛能不能恢復記憶,都一定能夠體諒這種身不由己。
「媽,你從來沒真正原諒過爸爸吧?」
當初重新接納他的慈悲不過是一種守候多年的不甘心。
大概類似於那種……你看,你老了、病了,還不是隻有我管你的心態。
他要回來,就得接受良心的譴責,每天謹小慎微地應對,在女兒面前動輒得咎,也不敢抱怨,不敢吱聲,只能默默忍受。
這種贖罪的方式,就在眼皮子底下,一天一天地磨人,並且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厲害。
如果不是第三者生了這樣的病,他們大概能以這樣的方式在同一屋簷下相處到對方死。
但現在讓他走,也已經沒關係了。
這場戰爭,早已沒了對手。當年可以打電話來跟她對罵的人已經病到記不起誰是誰,生活無法自理,需要被當年自己拋棄的男人來照料的地步。
雖然林超群那個人也是完全不可能照顧好阿爾茨海默病人的。
這一仗,終究是媽媽贏了,今天在派出所裡她已完全是勝利者的姿態。
她等這一刻,不知等了多少年。
終於讓她等到了。
舒眉不知道該為她感到高興,還是悲哀。
…
回到家裡,一門冷清,並不比原先在酒莊的時候好多少。
徐慶珠卻在廚房裡又切又炒,一個人也忙碌得熱火朝天。
「媽,我去睡一會兒。」她實在是累了。
「好,你去休息吧,飯好了我叫你。」
「你少炒幾個菜,我沒什麼胃口。」
徐慶珠就沒應,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舒眉回到房間裡,床鋪被褥都是乾乾淨淨新換的,躺進去還能聞到陽光炙烤過的味道。
腦海里的紛紛擾擾一下退避了個乾淨,她幾乎是闔上眼就睡著了。
徐慶珠叫她起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全黑了。
她看了一眼時間,八點。
他們這邊吃晚飯一向比較遲,今天已經算早的。
媽媽還是做了一桌子菜,看來剛才讓她少做點的交代她是完全沒有聽進去了。
桌上還有酒,杯子只有兩個,徐慶珠說:「今天你陪我喝一點。」
印象中,媽媽是從來不喝酒的,喝酒都是男人們的事,還有她這樣的,從小被寄予了男孩子一樣厚望的女孩,長大後也跟著爸爸喝一點。
後來她經營酒莊,混跡生意圈,開始嘗試著去理解媽媽當初賣掉酒廠的決定。
一個單身媽媽帶著個女兒,沒有任何後援作為倚仗,要想做生意,太難了。
現在輪到她自己,似乎也面臨同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