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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般的火紅,像流星般劃過了滿地的雪白。
第三天下午,我突然想起囡囡在信裡囑我的把屋簷下面的晾衣繩解下來,雖說不知道所為何事,還是費盡氣力踩在窗臺上把晾衣繩解下來了,剛要從窗臺上下來,就像一股溫泉從我兩邊的耳朵裡流進了腦子,血管裡一熱,身體往後一仰,無論我多麼想抓住窗戶,終了也沒抓住,整個身體都生硬生硬地砸在地上,在閉上眼睛之前,我甚至能準確地預見出頃刻之後我就要昏迷過去,但疼痛還是尖利無比,迅疾之間就傳遍了全身。
醒來已經是晚上九點,睜開眼睛甚至比搬動一塊千斤重的巨石都更加困難,睜開之後就不想再閉上,因為要使出同樣的力氣,身體在地上頭在床上,眼前的天花板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我知道那其實並不是霧氣,是我的眼睛又出了問題;最難受的是心臟,猶如我的身邊蹲著個技藝高超的鉗工,他先用鐵絲將我的心臟綁住,然後,拿起鉗子一點點地扭緊,一點點地扭緊,最後,鐵絲斷了,我終於可以喘一下氣的時候,他又從工具包裡拿出了另外一根鐵絲;外面又起了大風,陽臺上的窗戶被大風吹動後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似乎還有什麼東西被風卷進屋子裡來,可是,我即使想管也管不了了。
最危險的一瞬出現在大概半個小時之後:起初只是一陣咳嗽,正咳嗽著,喉嚨裡一熱,血就從喉嚨裡湧進了嘴巴,我下意識地慌忙閉上嘴巴,還是晚了,那些血就像是越獄的逃犯般從我的嘴巴里狂奔了出來,而我哪裡還有力氣直起身體呢?剎那間,血就順著我的嘴角流下去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洇濕地上的涼蓆和涼蓆上的一本書;事情才剛剛開始,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一種怪異的酷熱之感從喉嚨處生起,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席捲了我的整個大腦,我的大腦就像潑上了汽油一般被點燃了,我一下子就慌了,全身的每一層面板都在急劇收縮‐‐&ldo;顱內出血&rdo;,幾乎每個再生障礙性貧血患者最後的下場,難道就真的這樣來了嗎?
囡囡,救救我吧!
天上的神靈和地下的菩薩,救救我吧,把囡囡送到我的面前,讓我們見上最後一面吧!
真的是如有神助:就在這時候,我的眼睛驟然清晰起來,對面的牆壁上現出了囡囡的影子,閃爍的光影與我在隔離病房之時的幻覺如出一轍:在一處懸崖之上,囡囡終於被警察戴上了手銬,警察要把她往警車上拖過去,她拼命站住,跺著腳哭著對我喊:&ldo;你不能死,我還沒批准你死!&rdo;
我不能死。
在沒見到囡囡之前,我絕對不能死。
我想起自己是和衣躺著的,那塊玻璃碴還在我口袋裡裝著,別無他法之後,我抬起灌了鉛的小臂,把手伸進口袋裡去找那塊玻璃碴,找到之後,拿出來,湊近另外一隻手,二話不說地一用力,那隻手的食指就被割破了,緊接著是無名指,疼,鑽心的疼,正是我想要的疼,與此同時,我拼了命按住床角稍微直起一點身體‐‐狂奔的血液在手指上找到了另外一個出口之後,鑽心之疼又把我從昏里拉了回來,我終於沒有死。
陽臺上的窗戶還在高一聲低一聲地響著。
突然,我的身體哆嗦了一下,神經質般扭過頭去:一顆小石子正好從窗戶外面飛進來,落在了高壓鍋上,叮叮噹噹地響著。
我臉色大變:根本就不是有什麼東西被風卷進來了,是囡囡回來了,是囡囡在朝窗戶上扔小石子!
陽臺上已經落滿了一地的小石子。
我盯著一地的小石子,看了又看,它們離我如此之近,可是我卻沒了站起來走過去的力氣,
&ldo;那我就爬過去。&rdo;我對自己說。
並不是爬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