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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
可是他說這回去天橋,可把他嚇了一跳,剛在正陽門大街和珠市口拐角下了電車,就讓黑乎乎的人群和灰土給吞了進去。
一鼻子臭味兒不說,沿街到處都是地攤兒,修皮鞋的,黏扇子的,鋸碗兒的,剃頭刮臉的,磨剪子磨刀的,賣估衣的,打竹簾子的,捏泥人兒的,吹糖人兒的,編柳條筐的,焊洋鐵壺的……“也沒人管,愛擺哪兒就擺哪兒!”
德玖感嘆萬分,什麼“新世界”;“城南遊藝園”;“水心亭”,這些他從前逛過的場所全不見了。戲園子,說書館,落子館倒是跟從前差不多,只是一個個都更顯得破破舊舊;“我在棚子口上瞄了瞄,裡頭黑乎乎的,那些大姑娘一身破破爛爛,紮根兒綢帶子就上臺……說是穿破不穿錯……可也太寒磣了……”
“我倒是挑著看了幾場耍把式的,有個崩鐵鏈的氣功不賴,還有個‘彈弓張’打得也挺準。可是大部分都只說不練,全在那兒賣什麼‘大力丸’……場子上倒是掛著‘以武會友’的布旗,也只是個招牌……沒人上去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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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無覓處(2)
逛天橋的人也變了,可是他也說不上來這種變是好是壞。有西裝革履的少爺,有奶媽跟著的小姐,有穿著校服的學生,還看見兩個童子軍……
“全變了……連票號銀號都在賣什麼‘航空獎券’。能叫我想起從前那會兒天橋的,是在地攤兒上喝的那碗牛骨髓油茶,跟‘一條龍’吃的那籠豬肉白菜餡兒包子。”
十幾天下來,德玖說他一個熟人也沒見著。跟幾個練武的打聽沒幾年前還有點名氣的一位鏢師,也都只回說,好像有這麼個人。哪兒去了?不知道。
“這事急不得……”過了會兒,德玖又補了一句;“急也沒用。”
“我明白。”李天然輕輕嘆了口氣。
自從他這次剛回北平就在西四牌樓那兒瞄到那張日本圓臉之後,他和馬大夫談過幾次。一次比一次失望。他們也只能推測,這個圓臉多半是個日本浪人。只有這種人才會跟一個武林敗類混在一塊兒。而且只有朱潛龍這種為非作歹,給趕出師門的武林敗類,嫉和妒燃燒成恨,又自知無法憑真功夫來發洩,才會勾結一個異族敗類,以洋槍子彈來暗殺自己師父一家。
那張日本圓臉,那張六年前近死之剎那最後瞄見的日本圓臉,是如此之熟悉,又如此之陌生。西四牌樓一閃而過之後,李天然每次上街,只要經過像是一家日本洋行,就會進去繞繞,探兩眼。可是,一個多月下來,那張日本圓臉,就像天上一團雲朵一樣,早就不知道給風吹到哪兒去了。
李天然在師叔一搬進來就約了馬大夫過來吃飯,讓他們兩個見面。那天晚上,三個人喝著白乾兒,各抽各的煙,聊到半夜。德玖有點激動,正式感謝馬大夫拯救了他們太行派第三代掌門……
“還有什麼?”李天然添了些茶。
“沒什麼了……”德玖喝了口;“哦,倒是聽說西城那邊兒這幾年不很安靜……有批人,不像是什麼地痞流氓,是玩兒大的,搞煙土走私……天橋那邊兒的白麵兒房子,全靠他們。”
“哦?”
“咳……要不是咱們眼前有事未了,倒是可以去會會這批小子。”
李天然心裡無限感觸,這麼大年紀了,聽到有人為非作歹,他老人家那股行俠仗義的作風就自然地流露出來。
門口一聲咳嗽,徐太太探了半個身子問晚上想吃什麼。李天然看看師叔。德玖笑了;“剛喝過粥,吃了燒餅果子,兩個雞子兒……我說就吃麵條兒吧。”
徐太太走了,他接了下去;“天然,你這個日子可太好過了,菜有人買,飯有人做,衣服有人洗,屋子有人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