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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驚無險地到家,沈林深感不安,遠離是非之地都能招來禍端,哪裡還是安全的。也不對,像海明月這樣的藏汙納垢之地易惹事端,難道出入法國總領事的住宅這樣的膏粱富貴之家就能清淨的了嗎?
自己經常參加這些洋夫人們的沙龍宴會,即便範圍不大,交際圈之間的相互碰撞,說不定就有人知道有了她這樣的一個人物,處在風口浪尖,就算無所作為,也有可能做了他人的靶子。
自己得罪過雲英中學的沈副督導,海明月的未曾謀面的當權者,還有城府深沉的柳毓亭,就連今天法國公使府裡看起來像個黑社會、陰差陽錯晾過的老頭兒,都有可能給自己將來的某些行動造成阻礙甚至破壞。
難道自己要退出此地?但是,除非隱姓埋名,哪裡不會碰到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姑且再忍上一忍,若實在覺得厭煩,不如退到暗處,有些事在暗處倒更能放得開手腳;這樣想來雖確實有些賭氣了,卻也是她性情使然,在定安的十年裡,被父母拘在家裡不能出門,幾乎與世隔絕,她不照樣悠遊度日,逍遙似神仙嘛,骨子裡她更喜歡那樣的生活。
這兩年,因為父親的囑託,保管著巨大的財富;一個人也分不清誰是誰非、孰奸孰良,可能的同行者也讓人霧裡看花,不知深淺。
父母去世那年,她在城中蟄伏待機,未曾聽說有父親或母親家的親人出現,也許根本沒有人年來,也許是來了卻只能像倉鼠一樣躲在暗處猶豫觀望。若他們無血緣之念,他們完全不能指望,即使相認了,怕還要小心提防;若他們為自己一家的滅絕傷心憤恨,她又有什麼理由為他們帶去災禍呢?說到底,不管怎樣,她只能自己扛著。
像往常一樣,沈林獨自默默消化了心中苦悶,打坐了一夜,第二天又神清氣爽、精力充沛了。昨天的遇險讓她毫無頭緒,她意識到自己需要一個訊息來源,要不然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不能做出正確的反應。她周圍其實有很多人脈可以建立。黃先生雖只是個教書先生,卻稱得上桃李知交滿天下,教育界、政界裡有不少能說得上話的人。
沈林吃過早飯,見上午的陽光不太熱烈,便讓吳媽在院子裡收拾了桌椅點心,曬起太陽來。
吳叔不知從哪裡弄來一些竹篾,安靜地坐在小花園邊上的長椅上編著小籃子。據說他在鄉下時便是當地有名的木匠兼篾匠,本行手藝擱置了好幾年,現在日子安定下來,在主家裡當然不能做哪些敲敲打打的木工活,他便開始做一些編織的活計。他做出來的一些小玩意在申城這種大城市裡很顯別緻,在市集上十分緊俏。不過吳媽和吳叔與沈林都是簽了僱傭契約,吳叔謹守著本分,也只在閒暇時間發展一下自己的愛好。
吳叔平時沉默寡言,很不顯眼,關鍵時刻卻能發揮作用,是個厚重穩妥的人,把門戶交給他,沈林還是放心的。
至於吳媽,沈林最初還以為她是木訥怯弱、勤勞務實的中年婦人。時間長了才發現,她最大的愛好就是扎堆湊熱鬧,每日裡總要出去一次串串門子、與人交際一番才能睡得踏實;幸好她人很有分寸,從不耽誤本職工作,而且菜也做得不賴。
若沒有那麼多煩心事,沈林對現在生活還是很滿意的,有兩個能幹的員工將家中上下打理的井然有序,又都不是惹事的性子。
她在鋪滿了爬山虎的影壁牆下沐浴著滬上的秋陽,微微眯著眼睛看天,手邊的細瓷骨杯盛著清肝瀉火、養陰明目的菊花茶,十分愜意。看著吳叔吳媽在身邊忙碌,很安靜,很溫馨,她恍然生出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感嘆來。
罷了,這輩子她早見慣了風雨,無謂的感嘆只能讓人懈怠,現在好好籌謀、儘早事了,也許能快快擺脫這樣的生活。
正想著如何擴大自己的交際圈,門咣咣響了起來,聲音突兀而急促,無端地打碎了小院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