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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悌開口時,聲音很是低沉:“白琅……他……”
“怎麼?”
“他,沒回來。”
第 035 章 尷尬
秦念從半下午便到了城牆上,帶著四個隨伺婢子,靜靜地一直坐到了日薄西山。
就在這個地方,昨日她射了一箭。那鋒銳的白羽箭擦著他的後心,射倒了偷襲的敵人。
她還記得那匹黑馬在他駕馭下不疾不徐轉的那半圈——彼時來不及注意,如今想來,卻彷彿有光在他盔鎧上流動。
那是她見到他的最後一面嗎。
想到這一出,她便覺得胸口被什麼利器挑戳一下,尖銳地疼那麼一瞬,隨即又恢復成麻木。彷彿這念頭只是一個殘酷的猜想,而絕不可能成真。白琅怎麼會戰死呢。
“白將軍率部追殺殘敵,對方頑抗,我軍竟而不支。及至逃奔的散兵收攏歸來之時,才發現將軍沒了蹤影。白將軍性烈,怕是不肯做俘虜的。”
堂兄喟嘆著說這樣的話,言辭之間盡是可惜,可她聽著,卻覺得荒誕,一時連驚訝痛苦都不曾有。
白琅性烈不肯為俘,但不做俘虜也未必就要戰死。他也許只是迷了方向,也許,也許還有生還的可能。
堂兄已然遣了人去尋找,然而突厥大軍並未全然退去,甚至還有本事阻擊,那些尋人的軍士也不敢走得太遠,一日之內,徒勞無獲。
她坐在此間,也只能看著城下忙著收斂屍體的軍丁民夫忙碌。且喜已然是秋日,塞上幾乎下了霜,否則屍體臭爛起來,真是要鬧疫病了。
可便是這麼看著,她心裡也會突然晃過一個念頭——他若是真的不在了,他的身體會在哪裡?沒有人可以找到他,也沒有人帶他回到故鄉。其實回不回去,對於白琅這樣尚未成親,更沒有子嗣的人有什麼區別呢,可她秦念,偏生就不能想讓這個自己深深在意過的人永遠安眠在這遠離她的地方。
塞北的風那麼冷。冬天的話,聽說雪都能堵住宅院的大門。他一個人留在這裡,會很冷的,也會很孤單。
不過未婚夫婦,她連未亡人都不算。她與他之間也不曾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記憶,然而現下回想,她閉上眼便還能記起每一回見面時他的眉眼神色。
她可以再嫁旁人,這是無妨的。可是世上還有誰能比白琅好?從容貌到才德,她有過白琅這樣的期盼,便很難再為旁的兒郎心折了。
這一刻,秦念忽然覺得自己差不多已然把此生走到了盡頭。最美的年歲上,遇到了最值得歡喜的那個人,那麼她最好的一篇已然寫完了。
今後還會有的漫長一生,也不過是一曲歌的餘音。
太陽沿著天邊青黛色的群山滑落,最後一絲溫熱漸漸消融在冷起來的風裡。隨侍她的婢子是秦悌府上的,自不如翼國公府的脈脈與殷殷知心,此時雖然依舊安靜,交換的目光裡卻依稀有了些不耐。
秦念正好轉了身,看到,不由輕輕一笑:“咱們回去吧,很晚了。”
幾個婢子相視一眼,應了,便要為秦念牽過馬來。然而便在這一瞬,秦唸的身子突然繃緊了——她有一種奇異的預感,耳中聽聞的一聲馬嘶,彷彿預兆著什麼。
來不及顧及婢子們的想法,她回身撲到城牆垛口邊向下張望,果然見得白琅的那匹黑馬如天降一般出現在了城牆下。它仰頭嘶鳴,韁轡上綴飾的銀花片竟被殘陽照出了溫潤的紅。
秦念一手斂了裙襬,一手撩開遮面帷帽的垂紗,三步並做兩步衝下了城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跑得那麼快的,總之彷彿是眨眼之間,她便扯住了黑馬的籠頭。
“你認不認識我?”她問它:“白琅呢,他在哪裡?”
駿馬的鼻息噴在她手腕上,暖暖潮潮的。黑馬大概是嗅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