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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一般愛慕彩雲色笑的知交,實在有點惜別,此後相逢,將在雲山煙水的江南,抑在瓊樓玉宇的京中,這是誰也不得而知的。‘回籍’,將深居在天平虎邱之下,抑或重懸金額在上海呢,也是一樁遲疑不決的事。但事已如此,惟有一走了事,於是摒擋雜務,含愁出京,身旁惟有孤伶的老母,相視無言。
出京後,由天津乘火車到上海,從上海轉火車到蘇州,到了蘇州,時已入夜,恐怕城門已關,便乘了小船回去虎門下蕭家巷的故里。船在初夏的夜色裡,乃而前。微風猶帶住嫩寒,行經倉橋濱的停泊處,只見那裡仍有明窗的畫舫,仍有青春活躍的少年,仍有豁拳飲酒的文士,仍有悄然無聲的‘七板子’小船停泊在旁近,舷邊只有三兩個老船伕,在那裡吸旱菸。我回想到幼小的時候,在河上乘著‘七板子’打轉,我回想到十七年前我猶是一個天真未鑿的小姑娘時,我要乘七板子,而云仙卻拉著我手跳上畫舫時的情景,歷歷如在目前。今事隔境遷,我已被解回籍,此後前途渺茫,何處是歸宿,真不可逆料。十七年的色笑生涯,只是一片過眼煙花而已,昔日豪華今已風流雲散,世情如紙,淡薄空清,人生原不可以留戀在繁華里。我受著這等感觸,覺得風月場中,已是可厭的了。”
小花園的色笑
彩雲已不願再將聲容來博取人間的歡樂,彩雲更不願再將色笑以貽甘旨,惟願得一個歸宿之所,以了此疲倦的人生。賽金花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對於世間一切,已改變了人生觀了。
“刑部裡既然罰款釋放,為什麼還要遞解回籍呢?”我問。
“按刑按法,當然是宣判無罪,罰款釋放了事。但晚清的官衙是由不得你說理的,刑部中堂孫家鼐有個好朋友叫陸潤庠,寫得一手好字,他和洪狀元是姻親,洪狀元大夫人生的少爺娶陸潤庠的閨女做媳婦,他們戚誼關係很密切。你知道陸潤庠也是書香世家,當然不願洪狀元的遺妾飄搖在風塵裡。所以藉機把我遞解回籍,在他似乎為他的亡友盡了一點責任了。然而我自出了洪家,洪先生遺囑撥給我的五萬兩銀子,又給可恨的洪鑾騙去了。我為著生活驅使,安得不重墜平康呢?他們自己肥馬輕裘,飽食暖衣,只知有舊禮教,而不知人們是會受飢寒驅使的,對於我,當然不會體諒。”
“在故鄉住了不久,不想再蹈風塵的了。”金花蹙住雙眉,似有無限愁恨地說,“只是手頭沒有多少私積,兼之蟄居鄉中也非久計,遂又攜母重到上海,在小花園(上海街名)賃了一所兩樓兩底的房子,重懸金額,書上‘京都賽寓’四字,又再度開始我的妓女生涯。
從前有幾個熟客,此時也在上海,他們聽說我在上海開班,都紛紛來‘碰和’捧場。碰和就是客人們打牌,擺花酒,請朋友來班裡歡樂。捧我的人多,風頭也就不錯,兼之我的書寓牌上註上洋文,一般在聯軍入京時聽見過我的名字的西人,投刺來訪,或託人介紹來見我的,也是很多。事情雖然望好,我已如倦飛之鳥,總願遇著一個真心的男人,過過家庭生活。”
風塵知己
“這樣又混了幾年,幾年來所得到的,仍然無非是蘊藏著悲哀的歡笑,使我更覺得妓女生涯沒有絲毫的興味。直至宣統三年,才結識滬寧鐵路的曹先生(瑞忠),他在路上是總稽查,權力達四十幾個大小車站。他待我體貼入微,雖然不如青樓中所見的豪富少年那樣會揮霍,會鬧玩,但是他有一片的熱誠心懷。他有滿腔的真摯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