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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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頭落枕五秒鐘便睡去。你輾轉反側,他打鼾,你發瘋般踢他:“睡成這樣!”老兄迷迷糊糊翻身掉進更深的睡眠層。第二天好奇怪地說起:“我的腿突然有塊淤青。”知道你踢的後,搖頭笑:“滿腦門官司,睡不著怪別人!”你下咒:“每個人睡多少都有數的。”現在,定數論,懲罰他也懲罰你。你輕得像一張紙,卻飄不起來,但也不再要什麼睡得著睡不著,你不再因失眠而怨怒。)
醫師問你:“知不知道,哪種死法痛苦指數最高?”補充題:“這是有臨床根據的。”好離譜的題目,為什麼問?你能回答得更離譜:“窒息。”是的,他的肺炎,使他的肺浸潤範圍越來越大,缺氧。他的醫學常識使他清醒地意識到這些過程,雙重痛苦。他是連心理醫師都不要。
是的,因為你,他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倒數計時十六天,二○○四年二月十日,下午四點十分,他平靜清醒地盯著電視Discovery節目,你坐電視機同方向埋首電腦,感應到什麼,你抬頭,發現他正注視你,他扮了個鬼臉,逗你笑,你問:“把拔,要什麼?有沒有不舒服?”他照例搖頭,言簡意賅:“很好。”你感覺外表無異樣的他,疲乏的軀體卻傳輸出一股強大的脈動磁場。
停頓五秒,你推門衝到護理站請人速去量脈搏。(撳鈴等他們回答太慢了。)一百九、二百、二百零二、一九六、二百二十……小型急救車緊急推進病房,主治醫生、實習醫生、住院醫生、護理長、護士,擠滿整間病房。心房急速搏動。注射心律調整劑,心跳逐漸由二百往下降。
張德模淡漠地俯瞰人間急救工程在他身體進行著。注視自己瀕死。敏銳清靈像只小獸。
(電影畫面,醫生護士儀器擠爆病房,家屬失控大鬧,抓住醫生哭號:“求求醫生一定要救他啊!求求醫生!”病人亦陷入瘋狂;“我不想死啊!一定要救我!”停,他總在此處告訴你,如果你這德行,“絕對爬起來毒打一頓”。)
你抬頭見到病房長廊透光處,從小一起長大,摔過兩次飛機體無完膚活了下來的老戰友王應彬。失去了語言機制,你望向他,碎碎猛搖頭,徹頭徹尾,窒息。你體會那滋味了。
難道想偷偷走掉,心臟從身體快跳出來,還沒事人一樣。心臟科華醫師步出病房,解釋心跳二百二十,意味兩個意義,一是腫瘤已經影響心臟,一是他心臟隨時衰竭走人:“如果不是你剛才發現,再幾秒鐘,他就走了。就算沒走,也可能腦子缺氧成為植物人。”植物人?誰救扁誰!他說過。
你陪王應彬進病房,才一會兒多了許多儀器。人影晃動?他要你拿眼鏡,果然人堆裡,發現了親人,木條。
“大疤、木條還有哦!”他們的見面口呼。打電話的口呼是:“哪個找哪個?大疤、木條還有哦!”
大疤張德模,小學五年級被使喚拿空瓶子去打零賣花生油,爐上等著用。此人快步跳過小溪一跟頭倒栽蔥掉落河溝,來日見面大夥一定取樂:“都跌成那樣還死命抱著油瓶不放。”
這跤下巴劃出一道長條傷口,永遠處於結痂狀態,皮肉組織錯過癒合最佳時期,長成一道“大疤”。
王應彬小時瘦竹竿木條,進了空軍幼校當上飛行員,摔飛機沒送掉命光換來燒得遍體傷疤,中年帶著疤印逐漸發福,不復木條體型;倒是張德模疤痕變淡,從沒胖過一根木條狀。兩人打趣了多年說該換過來叫。
偽家人(5)
倒數計時四十多年前。木條摔飛機。軍校三年級,張德模暑假站整整十二小時夜車回到東港,才進村就聽到訊息,原人原行李折返臺北。
王應彬二級燒傷,臉保住了,脖頸手臂全身,防護衣高燒熔化巴住面板。面板壞死、換面板、培植新面板,水療法。
聽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