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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鉞頓了頓,沒有說話。
這種話他聽過很多,「我認識一個專家」、「xx在哪裡哪裡治好了」……諸如此類的希望,岑鉞不知收到過多少。
當初母親也正是因為這一個又一個渺小的希望,帶著他到處奔波,母親失蹤離開之前,還撫著他的臉說:「仔仔,在家等我,媽媽這次找的醫生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岑鉞的臉頰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下,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壓下了翻湧而起的悲傷和恐懼。
失去至親的痛楚,不可能這樣輕易消失。
他沒有回答徐博士的話,也沒有偏頭看一眼,直接出了門。
傍晚時分,正是上學的孩子們做完作業,出來扎堆瘋玩的時候。
岑鉞一個人推著輪椅,到單槓邊,抓住吊杆,用手臂支撐起自己全部的重量,勉強把腿放到地上。
又來了,那種錐心徹骨的無力感。
岑鉞咬著牙,眼尾顫了顫。
明明是踩在堅實的沙地裡,腰部以下的部位卻彷彿是碰到了什麼軟爛不堪的沼澤,或者是毫無承載之力的棉花,骨頭裡滋生出無窮無盡的酸意,全部的力量到了下肢就全都流失,半分也找不著,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對於自己的身體,一點辦法也沒有。
無力的酸楚混雜著羞恥感,這種痛苦早已蓋過了手臂拉得痠痛的滋味。
岑鉞努力地感受自己的雙腿,一直堅持到力竭,才摔倒在沙地上。
岑鉞手心裡全是剛剛用力抓住吊杆摁出來的紅痕,還有沾滿的沙子,他把手攤在眼前,因為方才的用力過度,手指還有些舒張不開。
古綾飛過來,對著他手心吹吹,像是要幫他把沙子吹乾淨。
她根本吹不動幾粒沙子,岑鉞卻覺得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減輕了不少。
他弄乾淨手,撐著輪椅的扶手,把自己整個人「搬」到了輪椅上。
岑鉞平靜地挺直脊背,操縱輪椅回自己的那棟樓。
儘管已經經過了打理,但他身上難免還是有些狼狽。
一群小孩在遊樂場裡嬉戲追逐打鬧,看見他,都紛紛停了動作,一聲不吭地盯著他打量。
岑鉞目不斜視,跟他們擦身而過。
等他走遠了,那群少年才重新嘻嘻哈哈起來,勾肩搭背的,不知在說些什麼笑話。
他們可以正常上學,可以跑跳,可以追逐,岑鉞也不是沒有過羨慕的時候。
但那是在最開始腿受傷的時候,他會羨慕,甚至會嫉妒。他以前也可以跑步,可以蹦跳,他是他們班裡跑得最快的,每一次運動會,媽媽都會在終點捧著花,第一個迎接他。
他也會想,為什麼變成殘廢的是自己,為什麼失去走路能力的是自己?
可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岑鉞對於生存的要求和希望不斷地一再降低,只求能跟媽媽一起平靜安穩地生活下去,就再也沒了心思去羨慕其他人。
而直到現在,岑鉞的心智,也已經成熟到不把這些同齡人放在眼裡。
即便他知道自己可能是他們背後談論笑話的物件,卻連憤怒的心情也沒了。
第二天早晨,岑鉞又去單槓那裡堅持了半個多小時。
以往,他鍛鍊過後就會直接回家,可是今天還早,路上沒什麼人,岑鉞帶著古綾去綠化池旁邊看花。
過了會兒,他聽見樹叢後傳來說話的聲音。
岑鉞眉心微微一皺,把懸停在花瓣旁邊聞來聞去的古綾攏進手裡,塞進口袋,隔絕外面的聲音。
「那個殘廢今天又去拉槓了。」
「呃,真的好噁心,我媽媽說那種癱瘓的殘廢吃喝拉撒都在輪椅上,髒死了。」
「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