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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恆的手臂只是看著嚴重,這兩天用了上好的西藥,已經好多了。但聽到周盡歡關心自己,他的嘴又不聽使喚了:「就那樣吧,這種外傷好得慢,急不來的。倒是你的腰要注意,醫生也叮囑過讓你別太勞累的。」
他這種體貼又溫柔的語氣真的就像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一樣,周盡歡不禁想起了蔣文鄴,笑道:「其實我這是老毛病了,時不時就發作一回,我早就習慣了。」
霍恆不認同他的話:「不能這麼想,你的腰傷是長期勞損導致的,必須重視起來,否則只會越來越嚴重。」
同樣的話也有其他人對他說過,他不是沒有記在心上,只是囊中羞澀,經常三餐不繼的。而且周盡欣以後幾年的學費還是一大筆錢,戲院那塊地也還沒找到買家,他哪有辦法先顧著自己?
想到這些,他又想起了還欠著霍恆治療費。他這人做不出平白拿人好處的事,便道:「那天的治療費本該是我給的,結果又讓您先墊了。您說下多少錢,雖然我沒辦法一下子都給您,但我會慢慢還上的。」
他低著頭,耳根子都燒紅了。要在不熟的人面前一再暴露自己的窘況,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是丟不起這個臉的。何況霍恆還是知道他以前風光過,這種巨大的落差感就更讓他難以下嚥了。
霍恆打量著他,看他緊張的肩膀都縮起來了,便知道他是真的在介意這種小事,於是道:「周老闆,我曾說過以前看過你的戲對吧?」
周盡歡點了點頭。
「雖然我不懂戲,但我很欣賞站在臺上,一個眼神就能匹敵千軍萬馬的你。」霍恆如實說道。
他確實只看過周盡歡兩場戲,一場是《大唐巾幗》,一場是《戰南疆》。
這兩場戲都是英姿颯颯的裝扮,周盡歡的眼裡有戲,更有巾幗不讓鬚眉的傲骨。霍恆記得很清楚,在鏗鏘的曲樂之下,臺上那個不辨雌雄的旦角兒穿著華麗的戎裝,在那小小的方寸之地唱出了氣吞山河之勢。
滿堂的喝彩與掌聲是獻給臺上的周老闆的,當時霍恆卻沒有隨著鼓掌,因為他想起了臺下的周盡歡。
那個喝醉了以後媚眼如絲,瞧著比女人還軟的身子歪在霍丞的懷中,他不知道當時周盡歡跟霍丞說了什麼,但他看到周盡歡紅紅的嘴唇貼在霍丞的臉上輕蹭著,像是綢緞一樣滑。還有那摟著霍丞脖子的手,在白熾燈下已經夠白了,偏偏中指上的銀色戒圈又亮的扎眼,讓人看著就想拔下來。
可最後霍恆還是沒有去拔,他連自己在想什麼都沒搞清楚,就被送上了去日本的輪船。
看著眼前早已不復當年意氣,連眼裡的靈氣也尋不見的人,霍恆的腦子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個問題。
他現在做的這些是在替霍丞補償嗎?
隔著一層肚皮,周盡歡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看他又緊蹙著眉的樣子,便以為他是對現在的自己很失望,只得賠著笑道:「讓您失望了,真是對不住。」
他道歉的這麼自然,霍恆心裡又開始悶了。明明是霍丞的錯,是霍家的錯,為什麼周盡歡可以什麼都不辯解,難道他不恨嗎?
這個在心裡徘徊了幾天的問題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了,好在周盡歡不想繼續尷尬下去,就主動起身道:「外頭天黑了。李先生,夜路難行,我送您出去吧。」
一句「李先生」把霍恆拉回了現實裡,也讓他醒悟過來現在的自己是「李恆」,不能過問太多關於周盡歡與霍家的事,否則周盡歡會起疑的。
他也起身道:「周老闆,你別誤會。我剛才說那些是想你明白,我欣賞你的戲,也欣賞你這個人。雖然你我沒什麼交情,但我與你一見如故。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希望能成為你的朋友。」
霍恆誠懇的看著他,為了表示誠意,還朝他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