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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就像個巨大的篩子。
她本來也沒有在首都紮根的野心,同事也都認為她只是想在這裡鍍鍍金。在這個精英遍地走的城市,她的努力看起來毫無競爭力。
可是自願離開和被勸退,從處境到心境,總歸是不一樣的。
首都對她來說依然很陌生。沒留下什麼,也沒什麼好帶走。
那種衣錦還鄉的故事,自然也輪不到方嘉嘉做主角。
到了上庸,在機場的出站口,她看到舉著一把綠傘的向寧,像一幅畫一般安靜地立在人潮裡。方嘉嘉故作地與她擁抱,內心卻深深地嘆了口氣。
為自己的一事無成。也為將來可能永遠也無法迎來轉機的庸碌人生。
向寧帶她回了自己家,給她做飯,為她鋪床。她們聊了很久,聊到最後手都酸了。
那一晚,方嘉嘉失眠了。
向寧均勻的呼吸就在耳畔,那是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人,才可以心安理得擁有的深度睡眠。
寒風貼著玻璃窗,發出野獸般的低嚎。方嘉嘉的沮喪和慌張也在黑夜裡張牙舞爪。
透過心聆茶社那扇大大的玻璃牆,她看到了意氣風發的葉朗,也照見了碌碌無為的自己。
葉朗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他稍稍回頭往茶社裡看了一眼。
方嘉嘉握著白色塗改液的手緊了緊,那個瞬間,她的意識在「與他對視」和「立即逃避」之間微妙地徘徊。
迎面走過來的向寧打斷了她短暫的猶豫,走到桌旁打著手語問她中午想吃什麼。
葉朗被身邊的男人拍了一下肩,他傾了傾身子往路的另一頭看了看,他們等的車快到了。
向寧站在方嘉嘉的斜前方,她們和站在窗外的葉朗就像是處在一條斜線上的三點。
車子在路旁停了下來,葉朗拉開了車門。同事鑽進了車裡,他撐著門默了幾秒,下意識地又朝著那條斜線的盡頭看了一眼。
那個坐在角落裡穿著枯葉黃粗線針織衫的姑娘,在用手語和她身前的人對話。
她的手語打得很快,葉朗只看清她用右手的食指,指了指她自己,然後快速向肩後揮了揮手,接著做了個手部動作,捏了捏下頜,點了點頭,最後她的食指好像是指了指站在桌旁的那個人。
「葉朗,落什麼東西了嗎?」
坐在車裡的劉科長納悶地看了看怔在車門邊的人。
「沒有。」
葉朗坐進車裡,車子緩緩駛離。他微微仰頭,透過車窗看了看心聆茶社的店招。
這條街上,其他的各色招牌都在朝路過的人展示著言過其實的喧譁和毫無差別的招徠。只有這家茶社的店招,看起來那麼安靜,又那麼顯眼。
有這種設計巧思的人,一定有源源不斷的靈感和熱望在靈魂的血管裡奔流。不會有和他一樣,順著枯葉般乾涸的人生脈絡,做著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枯悶工作。
他這樣想。
心聆茶社裡所有以茶葉畫為主題的視覺設計和裝飾畫,全是出自方嘉嘉之手。
做了五年多的平面設計師,向寧是唯一那個沒對她提過修改意見的甲方。
此刻,她手裡握著白色塗改筆,桌面上是一張黑卡紙。卡紙上粘了幾片大大小小的樹葉,她用白色的塗改筆沿著樹葉邊沿看似隨意地畫線,讓線條呈現出了規則而靈動的肌理。
那輛車駛出視野之外。方嘉嘉望著人來人往的玻璃牆外,眸光裡流轉著家鄉久違的街景,卻彷彿凝視著巨大的虛空。
手機在桌角呲呲震動,很像是人類壓抑哭聲時堵在喉管的悲鳴。
向寧順著她的視線往身後看了看,伸手在方嘉嘉眼前晃了晃。
——嘉嘉,你剛剛看到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