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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堂屋門的時候,就看見了白半仙。白半仙以前他見過,弟兄們下山搶雞整女人,會經常遇到男人們的抵抗,免不了有傷筋動骨的紅傷,每次有傷,就到白半仙藥鋪裡抓藥。白半仙知道他們是鬍子,從來不和他們說話,站在藥櫃後面,端著水菸袋&ldo;咕嚕咕嚕&rdo;地吸。每次都是夥計給拿藥,每次拿完藥,老包就大方地把一塊銀子拍在櫃檯上,半仙看也不看一眼那銀子,仍&ldo;咕嚕咕嚕&rdo;地吸菸。待老包前腳剛走出來,拍在櫃檯上的那塊銀子隨後飛出來,老包在心裡笑一笑,罵一聲;&ldo;這個老不死的。&rdo;
鎮上的人,沒有一個人說清半仙有多大歲數了。白半仙以前並不在鎮上,一直在山裡。十幾年前,一連下了一個多月的暴雨,山裡發了洪水,隨著洪水,山裡逃出不少的人,有鄂倫春的獵人,有採藥的販子,還有淘金的日本人。白半仙就是那次洪水時逃出山的,只是他一個人。下山之後,白半仙便開了這個藥鋪。這藥鋪沒有名,只有用杆子挑了兩棵人們叫不上來的中藥當幌子。白半仙藥鋪是鎮上的人們給起的。凡是到藥鋪裡抓過藥看過病的人,都稱這藥鋪神了。病人,多則吃上三副五副,少則一副兩副,病便好了。沒有人知道藥鋪掌櫃的姓什麼,但見掌櫃的頭、鬍鬚、眉毛都白了,人們便稱掌櫃的為白半仙。有好事者便猜測白半仙的年齡,看那白了的鬍鬚和眉毛,說他一百歲也有人信,可看他那副硬朗的身板和有光采的臉膛,說四十五十也有人信。人們一時不好確定半仙的年齡。人們問過,半仙不答,一個勁地&ldo;咕嚕咕嚕&rdo;吸水煙。問急了,半仙就答:&ldo;活著就是死了,死了仍然活著。&rdo;人們一時悟不透半仙的話,半仙便愈加神秘起來。人們終於明白,半仙就是半仙,畢竟不是凡人。人們不再探究半仙的年齒和身世了,有病便來找他。他閉著眼,一邊&ldo;咕嚕咕嚕&rdo;地吸水煙,一邊聽病人說自己的病情,病情說完了,他才睜開眼,用菸袋在藥鋪櫃子裡東指一下,西指一下,左指一下,右指一下,夥計便隨著他的支使,把藥抓齊了,交給病人。病人有時給幾吊錢,有時沒錢就提一筐雞蛋送來。半仙不嫌多也不嫌少,閉著眼不說話,全憑夥計把錢物收起來。他也很少和夥計說話,沒有病人時,就躲在堂屋裡熬藥,堂屋的火盆上,常年累月地放著一個藥鍋,藥鍋上方霧氣蒸騰,水&ldo;咕咕嚕嚕&rdo;地滾著,他坐一旁,痴痴迷迷地盯著煙鍋,有時把熬出的藥自己喝了,有時潑在院子裡。半仙的藥鋪,終日被濃重的中藥味籠罩著。
老包推開堂屋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老包推門進去的時候,白半仙連眼皮都沒有動。老包就說:&ldo;半仙,救命吧,是紅傷,眼珠子都掉了。&rdo;
半仙不說話,只有藥鍋裡的藥&ldo;咕咕嚕嚕&rdo;地翻滾著。老包等著,嘴裡仍說:&ldo;仙人,救命呀,我大哥要死咧。&rdo;
半仙仍不動。
老包就跪下了,頭&ldo;咚咚&rdo;地磕在地上。
&ldo;日本人,封了藥鋪咧。&rdo;半仙終於說。
老包這才想起,藥鋪上貼著的兩張白條子。
老包仍說:&ldo;操他媽日本人,他們炸完張作霖,來這幹啥?仙人救命哇,我大哥要疼死了。&rdo;
半仙嘆了口氣,把手裡的菸袋放下,手捧起藥鍋,把熬著的藥湯倒在一旁的空罐裡,推給老包。老包就怔了一下,呆怔地看著冒著熱氣的罐子。
半仙就說:&ldo;還愣著幹啥,還不救命去!&rdo;
&ldo;哎‐‐&rdo;老包忙立起身,把藥罐子抱了。他走出藥鋪的時候,又想起白半仙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