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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孃,我去挑水了。”大柱走了進來,我連忙擦乾淨眼淚,把頭扭向另一邊,“燕子,你陪二孃在這說說話,那隻鳥我已經弄乾淨了。”
“恩。”
那一頓飯,吃的極香。那隻白色的大鳥味道鮮美,從來沒有吃過那樣好吃的肉,也好久沒有體味到一家人吃飯的溫馨。
大柱其實是個孤兒,從小就被我們家收養,沒讀過書,什麼活都幹。所以,這雙手保養的如此好,沒有一條疤痕沒有一處老繭,細細長長,如水蔥般剔透。同樣,我理所要當然嫁給他,嫁給他放心,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按照十多年來執行的方式執行,心安理得。
悲傷是難免的,一想到我年邁的父母抱著我的屍體痛苦的情景就忍不住紅了眼眶溼了衣衫,但是日子還是要一天天過。
這兒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雞鳴狗吠,攘攘熙熙,一派鮮美。如果可以,多麼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細水長流,這樣的溫馨可以每天重複上演。但是,所有的事一旦打上如果,則會往相反的方向發展。
那同樣是一個明媚的晴天,一行人從村頭浩浩蕩蕩走來,滿村的狗叫個不停,雞飛上屋簷,大黃也搖著尾巴衝出門口然後悻悻跑到大柱身後。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為首穿著玄色衣服的男人趾高氣揚拿著明黃色的聖旨高高在上宣讀著要打仗皇帝要徵兵每一家出一個男丁的訊息。宣讀完升值後,地下沸沸騰騰,如炸開鍋一樣。
“大人,我兒子三個月前上山抓蛇被咬死了。”底下一位拄著柺杖瘸了只腿的老頭問道。
“和往年規矩一樣,”玄色男人拿出手帕擦擦嘴角並不存在的汙漬,“出不了男丁的,交錢,”豎起五根手指,“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如扔進了一個炸彈,底下驚慌失措。
“哼。”玄色男人從鼻子裡發出重重的不滿聲,然後領著一夥人浩浩蕩蕩離開村莊。
夜晚,村莊安靜了,今夜,很靜,沒有狗吠聲,連狗也嗅出人們的愁苦,大黃趴在門口晃著尾巴打著盹兒。
“五兩銀子,怎麼湊啊?”娘半躺在炕上,點著油燈,在燈下縫著紅色的嫁衣。本來已經繡好了,只是我突生奇意,要娘在嫁衣上繡上百合,我最喜歡百合,白色的百合,百年好合。
我沒有開口說話,我知道五兩銀子對於一個貧寒的家庭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家人一年的口糧。我想,我們就算是砸鍋賣鐵賣地皮賣野味也湊不出這五兩銀子。
大柱蹲在角落裡,耷拉著腦袋,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扯來的野草,有一下沒一下的往嘴裡送,嚼完又把它吐出來,樂此不疲。
“娘,時候不早了,睡吧。”我起身抱起被子給大柱鋪好床。十多年來,大柱都是睡在床下。以前這些事是他自己做,但娘說我就要嫁人了,這些活也該要學會幹了。
這一夜,透過窗稜,淡黃色的月牙兒掛在天際,沒有星光,巨大的天空黑幕上,只有殘缺的月牙兒。我聽見母親輕輕的嘆息聲,一聲聲嘆息綿遠,似連綿起伏的山脈,一重連著一重,數不盡的憂愁。
床下,大柱不停的翻身,轉輾反側,是因為思念誰,還是母親的嘆息攪得他徹夜難眠。
這一晚,我也沒有睡著。想著東,想著西,想自己真沒用,堂堂高校畢業生在商界摸爬打滾了數年的白領竟然連五兩銀子也弄不到。
長夜漫漫,月光如流水,這一夜的村莊出奇的安靜,豎起耳朵,傾聽來自每一家每一戶長長的嘆息憂愁,還有即將離別的母子夫妻父子之間說不盡的嘮叨掛念,以及時斷時續的搗衣聲。
4。…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二孃,燕子。”大柱一大早就醒來,挑了滿滿一大缸子的水,還上山打了幾隻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