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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使我驚訝的是,它竟比我剛才在幾公里之 外看到的更像是兩尊佛像。無論是它的窟形,還是從座椅垂落下來的衣裙,乃 至雕刻的衣紋,都與敦煌和雲岡中那些北魏與西魏的佛像酷似!如果我們將兩個 佛頭安裝上去,也會十分和諧的!於是,它叫我神馳萬裡,一下子感到世紀前絲 綢之路上那段早已逝去的令人神往的歷史‐‐從亞歷山大東徵到希臘人在犍陀 羅為原本沒有偶像崇拜的印度人雕刻佛像,再到佛教東漸與中國化的歷史‐‐ 陡然地掉轉過頭,五彩繽紛地撲面而來。
原來時間隧道就在希臘人的石頭中間!在這隧道里,我似乎已經觸控到消失 了數千年的那一段時光了。這時光的觸覺,光滑、柔軟、流動,還有一些神秘 的凹凸的歷史輪廓。我靜靜坐在山頂一塊山石上,默默享受著這種奇異和美妙 的感受,直到夕陽把整個石碑染得金紅,彷彿一塊燒透了的熔岩。
由此,我找到了逼真地進入希臘歷史的秘密。
我便到處去尋訪古老的文化的石頭,從那一片片石頭的遺址中找到時光隧 道的入口,鑽進去。
然而,我發現希臘到處全是這種石頭。希臘人說他們最得意的三樣東西就 是:陽光、海水和石頭。從德爾菲的太陽神廟到蘇紐的海神廟,從埃皮達洛夫 洛斯的露天劇場到邁錫尼的損毀的城堡,它們簡直全是巨大的石頭的世界。可 是這些石頭早已經老了。它們殘缺和發黑,成片地散佈在寬展的山坡或起伏的 丘陵上。數千年前,它們曾是堆滿財富的王城、聆聽神諭的聖壇或人間英雄們 競技的場所。但歷史總是喜新厭舊的。被時光篩子篩下來只有這些破碎的房宇 、殘垣敗壁、斷碑,兀自豎立的石柱,東一個西一個的柱頭或柱礎。
儘管無情的歷史遺棄它,有心的希臘人卻無比珍惜它。他們保護這些遺址 的方式在我們看來十分奇特。他們絕不去動一動歷史遁去之後的&ldo;現場&rdo;。一 根石柱在一千年前倒在哪裡,今天絕不去把它扶立起來。因為這是歷史的本來 面目。尊重歷史就是不更改歷史。當然他們又不是對這些先人的創造不理不管 。常常會有一些&ldo;文物醫生&rdo;拿著針管來,為一些正在開裂的石頭注射加固劑 ,或者定期清洗現代工業造成的酸雨給這些石頭帶來的汙跡。他們做得小心翼 翼,好像這些石頭在他們手中依然是活著的需要呵護的生命。
他們使我們認識到,每一塊看似冰冷的古老的石頭,其實並沒有死亡,它 們猶然帶著昔時的氣息。它們各自不同的形態都是歷史的表情,石頭上的殘痕 則是它們命運的印記與年齡的刻度。認識到這些,便會感到我們已身在歷史中 間。如果你從中發現到一個非同尋常的細節,那就極有可能是神奇的時間隧道 的洞口了。
邁錫尼遺址給人的感受真是一種震撼。這座三千多年前用巨石砌成的城堡 ,如今已是坍塌在山野上的一片廢墟。被時光磨礪得分外粗糙的巨大的石塊與 齊腰的荒草混在一起。然而,正是這種歷史的原生態,才確切地保留著它最後 毀滅於戰火時驚人的景象。如果細心察看,仍然可以從中清晰地找到古堡的布 局、不同功能的房舍與縱橫的甬道。1876年德國天才的考古學家謝裡曼就是從 這裡找到了一個時光隧道的入口,從隧道里搬出了偉大的荷馬說過的那些黃金 財寶和精美絕倫的&ldo;邁錫尼文化&rdo;‐‐他實際是活靈活現地搬出來古希臘一段 早已泯滅了的歷史。謝裡曼說,在發掘出這些震驚世界的邁錫尼寶藏的當夜, 他在這荒涼的遺址上點起篝火。他說這是2244年以來的第一次火光。這使他想 起當年阿伽門農王夜裡回到邁錫尼時,王后克莉登奈斯特拉和她的情夫伊吉吐 斯戰戰兢兢看到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