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真正能見證於姐實情的還是平安街的老街坊們。於姐又回到襪子廠。據說 不是她硬要回去的,而是廠裡的人有人情,拉她回廠。她回廠後不再做那辦公 室主任,改做統計。倒不是因為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已經有人,而是她不願意像 從前那樣整天跑來跑去,拋頭露面。
此事過去,她變了一個人。平安街的老街坊們驚奇地看到,從眼前走過的 於姐不再像從前那樣抬著下巴,目光四射,不時和熟人大聲地打招呼。她垂下 頭來,手領著兒子默默而行。人們說,她這樣反倒更有些女人味兒。
開始都以為她死了丈夫,打擊太重,一時緩不過勁兒來。後來竟發現,先 前那股子陽剛氣已經從她身上褪去。難道她那種昂首挺胸的樣子並非與生俱來? 難道是老悶兒的懦弱與衰萎,才迫使她雄赳赳地站到前臺來?
這些話問得好,卻無人能答;若問她本人,則更難說清。人最說不好的, 其實就是自己。
第36章 雪夜來客
&ldo;聽,有人敲門。&rdo;我說。
&ldo;這時候哪會有人來,是風吹得門響。&rdo;妻子在燈下做針線活,連頭也沒 抬。
我細聽,外邊陣陣寒風呼呼穿過小院,只有風兒把雪粒拋打在窗玻璃上的 沙沙聲,掀動蒙蓋煤筐的凍硬的塑膠布的嘩嘩啦啦聲,再有便是屋頂上那幾株 老槐樹枝丫穿插的樹冠,在高高的空間搖曳時發出的嘎嘎欲折的摩擦聲了…… 誰會來呢?在這個人們很少往來的歲月裡,又是暴風雪之夜,我這兩間低矮的小 屋,快給四外漸漸加厚的冰冷的積雪埋沒了。此刻,幾乎絕對只有我和妻子默 默相對,廝守著那燒紅的小火爐和爐上嗞嗞叫的熱水壺。檯燈潔淨的光,一閃 閃照亮她手裡的針和我徐徐吐出的煙霧。也許我們心裡想的完全一樣就沒話可 說,也許故意互不打擾,好任憑想像來陪伴各自寂寞的心。我常常巴望著有隻 迷路的小貓來撓門,然而飄進門縫的只有雪花,一挨地就消失不見了……
咚!咚!咚!
&ldo;不‐‐&rdo;我說確實有人敲門。
妻子已撂下活計,到院裡去開門。我跟出去。在那個充滿意外的年代,我 擔心意外。
大門開啟。外邊白茫茫的雪地裡站著一個挺寬的黑乎乎的身影。誰?
&ldo;你是誰?&rdo;我問。
那人不答,竟推開我,直走進屋去。我和妻子把門關上,走進屋,好奇地 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不速之客。他給皮帽、口罩、圍巾、破舊的棉衣包裹得嚴 嚴實實。我剛要再問,來客用粗拉拉的男人濁重的聲音說:
&ldo;怎麼?你不認識,還是不想認識?&rdo;
一聽這聲音,我來不及說,甚至來不及多想一下,就張開雙臂,同他緊緊 擁抱在一起。喲喲,我的老朋友!
我的下巴在他的肩膀上顫抖著:
&ldo;你……怎麼會……你給放出來了?&rdo;
他沒答話。我鬆開臂膀,望著他。他摘下口罩後的臉頰水漬斑斑,不知是 外邊沾上的雪花溶化了,還是衝動的熱淚。只見他嘴角痙攣似的抽動,眼裡射 出一種強烈的情緒。看來,這個粗豪爽直、一向心裡擱不住話的人,一準兒要 把他的事全倒出來了。誰料到,他忽然停頓一下,竟把這情緒收斂住,手一擺 :
&ldo;先給我弄點吃的,我好冷,好餓!&rdo;
</br>
<style type="text/css">
banners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