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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顯卿對佟忍安說：

&ldo;我雖嗜好金蓮，比您，至少還差著三磴臺階。方才班門弄斧，可別笑話 我無知，多多指點才對呢!&rdo;

佟忍安眼瞅一處，不知想嘛，一聽呂顯卿這話好比跑到自己大門口叫陣， 略一沉便說：

&ldo;秦祖永《桐陰論畫》，把畫分做四品。最高為神品，逸品次之，妙品又 次之，最末才是能品。能品最易得，也最易品。神品最難得，也最難品。拿我 們古玩行說，辨畫的真偽，看紙，看墨，看裱，看款，看圖章，看軸頭，都容 易，只要用心記住，走不了眼。可有時候高手造假畫，用紙、用墨、用綾、用 錦，都用當時的，甚至圖章也用真的，怎麼辦?再有，假宋畫不準都是後來人造 的，宋朝當時就有人造假!看紙色墨色論年份都不錯，就沒辦法了?其實，盯準 更緊要的一層，照樣分辨出來，就是看&l;神&r;!真畫有神，假畫無神。這神打哪 兒來的呢?比方，山林有山林氣，畫在紙上就沒了。可畫畫的高手，受山林氣所 感，淋淋水墨中生出山林一股精神。這是心中之氣，胸中之氣，是神氣。造假 絕造不出來。小腳人人有，人人下功夫，可都只求形求態。神品……人世間… …不能說沒有……它，它……它……&rdo;

佟忍安說到這兒忽然卡住，眼珠子變得渾渾噩噩朦朦朧朧虛虛幻幻離離嘰 嘰，發直。香蓮遠遠看，擔心他中了風。

呂顯卿笑道：&ldo;未免神乎其神了吧!&rdo;他真以為佟忍安肚子裡沒貨，玩玄的 。

&ldo;這神字，無可解，只靠悟。一輩子我只見過一雙神品，今生今世再… …唉!何必提它!&rdo;佟忍安真賽入了魔。弄得眾人不明不白不知該說嘛好。

忽然，門外闖進一個胖大男人。原來大少爺佟紹榮，進門聽說今兒賽腳， 白金寶奪魁，他老婆敗了陣，吼一聲：&ldo;我宰了臭娘兒們!&rdo;把手裡鳥籠子扯了 ，剛買的幾隻紅脖兒走了運，都飛了。他操起門槓，上來掄起來就打香蓮，眾 人上去拉，傻人勁大，喬六橋、牛鳳章等都是文人，沒幫上忙，都挨幾下，牛 鳳章門牙也打活了。一槓子掄在香蓮坐的瓷墩子上，粉粉碎。佟忍安拍桌子大 叫：&ldo;拿下這畜生!&rdo;男傭人跑來，大夥兒合力，把大少爺按住，好歹拉進屋， 裡邊還一通摔桌子砸板凳，喊著：

&ldo;我不要這臭腳丫子呀!&rdo;

客人們不敢吱聲，安慰佟忍安幾句，一個個悄悄溜了。

當晚，傻爺兒們鬧一夜，把香蓮鞋子腳布扒下來，隔窗戶扔到院裡。三更 時還把香蓮嘰哇喊叫死揍一頓轟出屋來。

香蓮披頭散髮，光著腳站在當院哭。

六回仙人後邊是神人

戈香蓮賽腳一敗，一跟頭栽到底兒。

無論嘛事，往往落到底兒才明白。懸在上邊發昏，吊在半截也迷糊。在佟 家，腳不行，滿完。這家就賽棋盤，小腳是一個個棋子兒，一步錯，全盤立時 變了樣兒。

白金寶氣粗了。香蓮剛過門子時，待她那股子客客氣氣勁兒全沒了。好賽 憋了八十年的氣，一下子都撒出來。時不時，指雞罵狗，把連鉤帶刺的話扔過 來，香蓮哪兒敢拾。原先不知白金寶為嘛跟她客氣，現在也不知白金寶幹嘛跟 她犯這麼大性。白金寶見這邊不拾茬，性子愈順愈狂。不知打哪弄一雙八寸大 鞋，俗名叫大蓮船，擺在香蓮門口，糟蹋香蓮。香蓮看得氣得掉淚卻不敢動。 別人也不敢動。

守寡的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