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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爬起來。我還是懶洋洋的,摸索著穿了衣服,開門出去時,她噓一聲,說:&ldo;你輕點,別弄出那麼大的聲音。&rdo;
我把腳高高提起來,輕輕地放下去。那天晚上我真像一個私通者,一個乘隙而入的姦夫。我躡手躡腳地摸黑從那棟破樓裡溜出來,在樓門口被一隻貓驚出了一身冷汗。那該死的貓眼亮閃閃的,突然喵一聲,又薄又亮,像一把白亮的尖刀似地劃過我的空空蕩蕩的腦子。我不由得渾身一抖,汗毛都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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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的臉》第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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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我陷進那個泥沼裡去了。我拔不出來了。我大約也不想拔出來,我似乎沒想過要拔出來的事。她似乎更無所謂,她都能在那種時候說起她的未婚夫,她身上還汗膩膩的,臉上的紅潮還沒退下去,怎麼好意思跟我提他的未婚夫呢?可我卻不能懸崖立馬,不能把自己拔出來,我是不是一個特別沒用的人?那些日子我腦子裡總在興奮著,我只想不斷地重複這種興奮。在單位上班時我的耳朵是豎著的,只要傳達室的電話鈴一響,我就眼巴巴地盼望老胡跑過來。我的心思全在這件事情上了。
老胡見了我,嘿嘿地笑兩聲,說&ldo;我知道你怎麼回事。&rdo;
老胡曾經當過&ldo;最可愛的人&rdo;,但據說他花得一塌糊塗,所到之處花跡斑斑,要不也不至於淪落到我們單位來看大門。這麼一個花人,想來總有些特別,就像一條獵狗,眼睛和鼻子都比別的狗靈便。於是我就疑疑惑惑地看著他的眼睛和鼻子,問他是怎麼看出來的,&ldo;你是看出來的呢,還是聞出來的?&rdo;
&ldo;哎呀徐陽,我開玩笑的,胡說八道,你就當我放屁行嗎?&rdo;
老胡急得把老臉皺成一團,他以為我生氣了。我堅持要他說。老胡被逼無奈,便小心地笑著說,反正就那麼回事,說也說不清楚,比方你這兒,這兒……都跟平常不一樣,讓人覺得就是那回事。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自己的臉,額頭上比劃一下,眉眼那兒比劃一下,他比劃了整張臉。我的臉一點一點地灼熱起來。我想我這張臉還是臉嗎?但我相信老胡說的都是真的。我懷疑自己的體味都腥羶刺鼻,站在別人面前或者走在大街上,我渾身發毛,像沒穿衣服。這種感覺很不好,讓我心裡莫名其妙地窩著一股火。下班回家後我一把扯掉那塊絨布,把它拋在一邊,拿起畫筆,在畫面上加了一隻蟑螂,然後我愣愣地看著這隻蟑螂。--我怎麼畫了一隻蟑螂?我肯定不是要畫一隻蟑螂,我大約是想塗掉這幅畫吧?可是卻畫了一隻這麼齷齪的東西。我還把它安排在襯景褶子的明暗交界線上,和餘小惠構成一種緊張的對應關係‐‐離餘小惠很近,只要繼續向前,它最先到達的地方就是餘小惠的胯。我愣了半天。我想我就是這隻蟑螂吧?
我把這幅畫藏起來,把它塞進了床底下。然而剛把畫塞進去,一隻蟑螂就爬出來了。我呆呆地看著這隻蟑螂,看著它馱著一小片栗色的光亮,以為是我畫的蟑螂活了,心想還有這種怪事?我心裡悸跳著,又把畫抽出來,看見蟑螂還在畫面上;再看地上的活蟑螂,卻早已不知去向。莫非它們還真是一隻蟑螂?我抓起一瓶顏料對準畫面上的蟑螂一擠,接著用大拇指一捺,它就連影子都不見了。
我決定要消滅所有的蟑螂。我消滅蟑螂就是消滅自己。我在和自己作鬥爭。我翻箱倒櫃,趴在地上,把大半張臉塞在床底下。床底下有一股濃鬱的幹黴味,我的喘息使灰塵很迷亂地飛起來,飛了我一頭一臉,塞滿了我的鼻子,弄得我大聲地打著噴嚏。接著我又挪開櫃子,移開書櫥,把那堆畫搬來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