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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聞達僵立著,懷疑自己聽錯了,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說出解僱他的絕情話?
見他不動,曹南宗也不多言,矮身坐進後座,正要叫司機開車,喬聞達終於擠出話來:“……為什麼?”他想不到,自己竟然問出和夏歸楚一樣的話來。
“這話應該我問你,”曹南宗面無表情,他不笑時,連天生微彎的眼和唇,都像鐮刀似的,“夏維森是你安排的吧?”
喬聞達渾身一震,下意識否認:“不……”
曹南宗淡淡一笑:“何必還撒謊呢,能從我家拿走結婚證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喬聞達搖了搖頭,他知道瞞不過去,既然決定把證據交給夏維森,他也不怕暴露,可心底總還懷著一絲希望,希望曹南宗來問問緣由,而不是這樣乾脆利落地甩開他。
“南宗,你聽我……”
“不必解釋了,我不想聽。”
曹南宗目視車窗前方,似乎連掃一眼喬聞達的興趣都沒有,只是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只有喬聞達一個朋友。加上曹南宗,雲流座下一共十八個弟子,都是從小被家裡選中,送來迦那聖壇受教的佼佼者,和山下的小孩不可同日而語。
這麼多人,按理說曹南宗不該只有一個朋友,但他被當作月君養大,和普通弟子到底有分別,其他人敬著他,例如巖罕,難免敬而遠之,小心翼翼。何況交友這事看緣分,一般人也入不了他法眼。
那時候也只有喬聞達了。他懂分寸,不遠不近剛剛好,和喬聞達在一起,曹南宗可以不必再謹守月君的身份,總算能自在地談天說地,而不是每說一句話都引經據典,時刻擔心說錯、做錯什麼,挨一頓雲流的戒尺,或攪亂別人的人生。
長大後回望自己兒時,曹南宗常看見兩個男孩的背影,在燈下一起讀經,分享對經文的理解,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退一寸也有同路人相伴,不再那麼孤單。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不是現在喬聞達做了錯事,也不是喬聞達有了omega的自覺,對他有了別的心思,更不是因為夏歸楚。
十歲那年撞破父母雲雨之後,雲流雖然承認是曹南宗母親,但卻在他最困惑的時候,粗暴地丟下他,沒有給他任何解釋,只叫他聽話照做。
之後曹南宗便生了一場大病,困在信仰和現實的夾縫,高燒不斷昏迷了三天三夜,差點就此夭折,九死一生地從迷障中醒來,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寸步不離照顧他的喬聞達。
喬聞達累得形銷骨立,雙眼佈滿血絲,眼下團著濃重的青黑,一見曹南宗醒來,正要去報信,人就一頭栽倒在地板上,睡過去了。
那時曹南宗對自己說,一定不能辜負這位好朋友。病癒後他有心和喬聞達剖白心跡,略去前因細節,只說自己和雲流產生矛盾,雲流卻避重就輕,不願與他深談,他很失望。
誰知喬聞達聽了一臉“原來就為了這種事”的不以為然,說:“別和師父爭了,她就那樣,順著她來,聽話就好了。”
曹南宗心裡咚的一聲,像墜入深井的吊桶,空空地迴響,藍薩爾女神教他應對人對己問心無愧,始終如一,可雲流教他什麼?聽話而已。連喬聞達也叫他聽話,他還要怎麼聽話?
這樣的小事屢見不鮮,後來豹貓的事,曹南宗暗自神傷,默默找工匠建了那座小神龕,沒有再向喬聞達袒露心聲,喬聞達倒是想到要安慰他,可說來說去,無非是豹貓的死固然令人惋惜,但別為了它鑽牛角尖,惹雲流不高興……他聽厭了。
曹南宗逐漸明白,是聖壇獨特的氛圍促成了他和喬聞達的友情,他們並不真正理解對方,但感念喬聞達對自己的好,曹南宗願意包容對方,並且認為他是很好的人,仍然足以信任,連偽造結婚證都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