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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與修和他媽媽的對話總是由這一句開始。
對面的那個女人,是生他養他的恩人,是他的至親,但也是他變成如今這樣的罪魁禍首,賜他生命,又賜他多情易碎的一顆心。
他談不上恨不恨,只是一想到,最近的這些壞情緒,今晚無法自控的眼淚,都是由於話筒對面的這個人,他就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絲憤懣,講話語氣也很冷淡:「嗯。」
然而這是世界上最壞的迴圈。
電話對面的女人很明顯噎了一下,緊接著就開始無窮無盡的嘮叨,講住在家對面的同齡人談了個女朋友,目前馬上就要成婚;又講工作單位同事的小孩已經在如何厲害的企業裡做到了總監;就連路上遇見的不認識的人在談論考上公務員的女兒,也能被她拉進對話裡,作為數落談與修的資本。
談與修聽了個開頭,然後神經質地把話筒放很遠,直到聽見對方由於得不到任何回應而顯得愈發尖銳高昂的聲調,才回復道:「嗯。」
「你呢?」他聽見女人這樣問,「你和他們比你有什麼?你能給我帶個物件回來嗎?……天天搞藝術,寫你的小說,搞藝術要餓死人了談與修!」
「……」
談與修還是沒忍住,他平靜地說:「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現在很好,離餓死還遠。」
然後直接將電話結束通話,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太累了,如果問很多年前的他,他絕對想不到和人打電話是這樣困難的一件事,比他和陌生人約會,輾轉於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約會地點還要累;比偷偷掉眼淚被發現還要累。更可怕的是,這種疲勞從心裡產生,無法透過睡眠緩解,能不能緩解全靠命。
此刻他頭腦清醒,悲哀瀰漫,他想他今晚又無法睡一個好覺。
多麼可笑,燕歸南走之前察言觀色地告訴他有事情可以找他們傾訴,但是對方也並不知道填補傷痛難如登天,旁邊還有人打著愛的旗號不停揭開他的傷疤,讓他感到這輩子都無法被治癒。
電話又嗡嗡作響,還是來自於那個他不想見到的人,他一直不接,手機就一直振動,到最後,在這種詭異的情境裡,他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38個未接來電,全來自於同一個人,最後一個撥打於半夜三點鐘。
怪我,是不是又要怪我。他在心裡自嘲地想:是因為我毀掉了你的睡眠,浪費了你的生命。
那為什麼不收回呢?收回你賜予我的一切,包括這條命,這樣你和我是不是都輕鬆一點?
手機提示電量不足,他坐起身來,扯過充電線插上,然後百無聊賴地開啟了社交軟體,沒什麼人聯絡他,慣常只有吵鬧的仲囡,但他今天心情不佳,所以暫時掠過沒有回覆,然後開啟自己的朋友圈,看見樊遲在半小時前發了一條動態:
[好無聊啊,有沒有人想看電影?]
他猛地想起來自己好像是邀請過對方一起看電影,對方竟然沒把他當開玩笑麼?
但冷靜下來之後,談與修又想:會不會是自己自作多情?樊遲一看就是那種朋友很多的人,對方說不定是真的想隨便找一個人結伴看電影,是誰都無所謂,這個人也不一定非要是自己,萬一自己巴巴地湊過去,會不會被嘲笑?
談與修的手指已經放在兩人的對話方塊上,召出了打字用的鍵盤,思索片刻後還是收回了。
但樊遲好像就在等這一刻一樣,顯示正在輸入半天,最後發過來一句:[早上好!]
即使談與修不是愛自作多情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想:樊遲怎麼跟只小狗一樣?感覺透過螢幕都能想像到對方搖來搖去的尾巴。
直到此時,談與修也仍然將對方的主動視為一種感到寂寞時候的求助,但他自己都深陷於此物的囚籠中,又談何去救助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