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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應該讓他惶恐不安,可這幾天,他總忍不住想起醒來那天,叢嘉含笑的眼睛望向他。
她離他很近,喊了他的名字,像朋友一樣和他聊天。
他們還結婚了。
或許是從未想過,又或許是不忍褻瀆,這是林沉夢裡也從未經歷過的場景。
叢嘉給自己的經紀人打了個電話。
喻姐四十歲左右,是個十分資深的藝術經紀人,叢嘉大學第一次辦個人畫展,就是她操辦的,從那時開始,她就一直帶著叢嘉。
她先關心了一下叢嘉的身體狀況,聽她說還好之後就說:「下週出版社的領導組了個飯局,在泉市,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一趟。」
叢嘉有些擔心林沉的狀況,問:「非去不可嗎?」
「這次推不了了,你之前那本作品集銷量很好,這本出版社很看重,之後可能會安排簽售會。」
喻姐勸她:「之前你出去採風,一採大半年我也不管你,但是作品集是大事,一定得去。」
她語氣少有的嚴肅,讓叢嘉不好推辭,只能說:「那能當天來回吧。」
喻姐聽她鬆口,乾脆道:「行。」
掛了電話,叢嘉順道去問了醫生林沉這幾天的狀況,得到醫生狀態良好的評價,心下稍安。
她推開病房。
林沉已經將粥喝完,並且將保溫盒和碗筷收拾好,此刻正坐在床上,安靜地望向窗外。
他坐得很直,沒有包紗布的一邊手五指併攏,緊貼著大腿。
有點像幼兒園乖巧等飯的孩子。
這個比喻在他身上十分不恰當,但叢嘉還是被自己逗笑了,她嘴角微揚,聲音也透著歡快:「好喝嗎?」
林沉回過頭,看了一會兒她頰邊的小酒窩。
「好喝。」他低聲說。
叢嘉將裝著空保溫盒的袋子移到後面,在靠近林沉的椅子上坐下。
這樣的位置對於林沉來說有些過於近了,叢嘉身上的清淡的花果香縈繞在他的身側,彷彿與他緊緊相貼。
林沉感覺甜粥在胃裡加熱沸騰,熱意湧上他的臉,他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撐著手,稍稍往後移。
可叢嘉並不知道,自顧自地開口:「我下週要去出差一天,等回來剛好接你出院。」
「好。」他說。
叢嘉正色道:「還有,我想談談我們的事。」
她抬眸,直視著林沉,卻只看到他泛著粉的耳尖。
這是怎麼了?
叢嘉遲疑道:「你是很熱嗎?還是」
「——是。」林沉像是在掩飾什麼,語速很快:「有些熱。」
「哦,這樣,好像是有點。」叢嘉起身把空調調低幾度,拉過椅子,重新坐下。
這次她離得遠了點。
林沉鬆了口氣。
「剛剛說到哪兒來著。」叢嘉說:「哦對,說說我們的事。」
她看著林沉,目光清亮,顯得坦蕩而大方:「我知道你現在想不起來什麼,所以沒關係,你就先把我當朋友相處。」
叢嘉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處理方法,既不用和林沉說實話,讓他情緒不穩,也不算說謊話。
她微笑著看著林沉,等待他的回答。
朋友
這兩個字曾經在十七歲的林沉心中翻來覆去,滾動過無數次。
十七歲的叢嘉有許多朋友,別班的,本班的,高年級的,低年級的。
曾經的林沉覺得她像是出現在電影裡的絕對主角,閃耀,亮眼,奪目。
她的存在,將周圍的人都襯託成平平無奇的路人甲。
沒有人不想靠近主角,哪怕只為了短短的一幀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