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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究說得太晚了,燈光乍明,令儀的手仍搭在開關上,人僵硬地立著,宛如被自內而外地掘空了一樣,空洞洞地盯著前方。
敬淵坐在他父親書桌前的椅子上,一手仍握著槍,一手捂住胸前,那是人遭受重創後完全本能的動作。暗紅的血幾乎不斷地從他的指縫間湧出,那樣多的血,那麼悚然的一大片紅。敬淵的臉與嘴唇已全無了顏色,看見他後,對方的眼微微地睜大了些,似有些驚訝,又流露出悲哀來。
「敬淵……敬淵!」令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對方身邊的,他倉皇地張著兩手,根本不敢碰身前的人。等到阮鶴江站在門前,他才一把扶住敬淵的肩,敬淵的身體在發抖,抑或是他自己在發抖,令儀來不及分辨了,對著他父親喊道:「爸爸,叫醫生啊,敬淵中槍了,求你快找醫生來!」
他話音未落,已是淌了一臉的急淚,雨點一般打在敬淵的臉上。兩人相識以來,敬淵還從未見過他流這樣多的眼淚,他喚了他一聲,令儀似乎沒有聽見,仍在哀求他的父親。敬淵只好用了些力氣,握住他的手晃了晃,這個人的手竟比他還要冷。
令儀終於低下頭來看他,哽咽道:「敬淵……」他抬手替他死死按住胸前的傷口,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敬淵在疼痛中已變得恍惚了,暗想自己太久沒有握過槍,這一下打得不夠準。最不幸的是令儀恰在這一刻趕來了,所幸的又是這一槍沒有太準,讓他還有時間和令儀告別。
好半天,敬淵才從喉嚨裡擠出聲音:「你怎麼來了?」
「你說什麼?」令儀沒能聽清,把耳朵貼上來,靠近他的嘴唇。於是敬淵又講了一遍,卻是感嘆的腔調,並不是在發問。令儀看著他,敬淵的目光是近乎於憐憫的,那雙含著愁緒的眼睛卻已有些渙散了,隔雲籠霧一般,朦朧地映出他的影子。
「爸爸!」令儀又喚了一聲,若不是抱著敬淵,他恨不得衝過去搖撼阮鶴江:「我求求你,救救敬淵,再晚就來不及了,爸爸!」
敬淵在他懷中痙攣起來,那種從肌肉骨骼裡透出來的無力的扭曲,簡直壓也壓不住。令儀驚懼地抱緊對方,竭力用自己的體溫把這具逐漸冷下去的身軀罩住,他聽見自己的哭聲,卻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在哭。敬淵嘆道:「沒用了,別為難你的父親。」
他用最後一點力氣抬起手,扶著令儀的下巴,替他抹了抹睫毛上的淚。原來眼淚剛落下的時候,竟能夠這樣燙。
「令儀,別恨我,也……別愛我。」敬淵的聲音越來越輕:「忘記我吧,我不值得被你記住。」
為了達成夙願,他撒的謊越來越多,真話越來越少,仇恨把他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令儀是與他完全不一樣的人,對方有美好的家庭,光明的前程,如今他所能給令儀的,只是一個騙子最後一點的真心,但願令儀能夠聽他的話吧。
他的視線停在令儀臉上,眼中的愁緒散去了,取而代之的卻是輕輕的茫然。令儀等了很久,卻沒能等到敬淵的下一句話,那一抹茫然永遠凝固在敬淵的眼中,再也不會有別的情緒替代它了。
阮鶴江終於來到他們身邊,撫了撫令儀的肩。他也沒料到今日會發生如此戲劇的一幕,好半晌才開口:「燕南的事故因他而起,最後也應該由他自己了結。爸爸今天叫他來,就是為了談這樁事。」
說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進衣袋,裡面裝著敬淵伏罪的供詞,是那人方才交給他的。不過他沒料到敬淵會這樣狠得下心,不等他動手,便搶在前面了結了自己。令儀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仍舊用力摟著敬淵,發出的聲音像是從肺腑中撕扯出來的一般,已近乎於嚎啕了。阮鶴江聽不得兒子哭成那樣,輕輕搖撼了他幾下,輕聲喚道:「令儀,令儀?你明知道他騙了你,何必為他傷心呢?」
「我留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