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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主持調查會,深入農戶訪問,我只是一位旁聽者,用筆作詳細記錄。
二
我們翻閱了有關資料,全縣最大的地主姓徐在黃柏村。我們趕到那裡時已經是太陽偏西,和公社領導商量後決定開一個小型座談會,找幾個貧下中農瞭解當年地主是如何橫行鄉里欺壓鄉民的。在一盞昏暗的燈光下,老譚說完開場白後,十多位老實巴交的農民擠在一起,面對這樣嚴肅的話題,面對縣裡派來的幹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開口。我原本以為他們會爭先恐後地發言,義憤填膺地控訴。我曾看過大型雕塑《收租院》的圖片,四川大地主劉文彩陰險兇殘魚肉鄉里無惡不作十惡不赦的罪行刻骨銘心,黃柏這個全縣有名的大地主應該屬於劉文彩一類吸血鬼,靠盤剝壓榨農民發家斂財。今天晚上這幾個農民的階級覺悟實在太低了。
熱情隨和的老譚並沒有板著臉責怪農民覺悟低,他巧妙地把話題一轉,笑著詢問農民現在的生活狀況。話題輕鬆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和老譚拉起了家常。我的筆記也記不下去了,雞毛蒜皮記它有何用,一個晚上似乎一無所獲。
躺在農民家的老式木床上,我問老譚這裡的農民怎麼不願開口。
老譚思考片刻話中有話:“你以為每一個地主都像劉文彩呀!”
“不是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嗎?”
老譚不想與我爭辨:“有些事情我和你說不清楚,睡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
三
一碗米酒衝雞蛋甜津津熱騰騰,米酒是自家釀造的,雞蛋是自家雞下的,這可是真正的綠色食品。鄉親們早餐用它來招待我們這兩位客人,算是格外看得起我們,他們自已則是鹽菜稀飯。淳樸的鄉親們平日捨不得吃雞蛋,雞屁股被稱作小銀行,他們盼望著多積攢幾個去集市賣錢,再買回醬油食鹽什麼的。
中餐我們安排在老鄉家裡吃派飯。那時縣裡幹部下到村裡,村裡沒有公用食堂也沒有餐館,村幹部會將來人派到某一位農民家去吃飯,吃完飯按規定要給兩角錢半斤糧票。這就叫吃派飯。
那天中午的派飯吃了什麼菜我記不清了,但克豬肉的情景卻難以忘懷,當地的方言把吃說成克,克豬肉在當時的偏遠山村是不常見的,平日有誰家會殺豬呢。他們把豬肉切成長方形大塊,用鹽掩蓋著貯藏起來,遇到客人來吃飯就拿出來招待。那天桌上放著兩塊豬肉,每塊兩寸見方約二兩重,主人一個勁地催促我們克豬肉,我們出於禮貌矜持著不敢貿然去夾,桌旁還有半大的孩子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主人見我們無動於衷,便笑著夾起豬肉放到我們碗裡,老譚笑笑大家吃大家吃說著又把那塊豬肉放回菜碗。我覺得既然主人一再讓我們吃,又夾到碗裡來了,盛情難卻,再推脫就不太好。再說豬肉又不是什麼壞東西,吃又何妨。
於是我大著膽子咬了一口,這一口咬下去闖禍了。這肉無比的鹹,鹹得鑽頸,鹹得舌頭髮麻,還半生不熟像咬橡皮。試想一下,一塊長時間在鹽裡藏著的豬肉,只是在飯上蒸熱,能不鹹嗎,能蒸熟嗎!我難以下嚥,主人卻笑臉以待,小孩還饞涎欲滴。我實在不敢將咬了一口的豬肉放回菜碗裡,更不敢隨手拋掉,眾目睽睽之下,我只能將錯就錯硬著頭皮吃下去,再難吃也要把它克完。我心想,好好的一大塊豬肉,為什麼不把它切成小片炒熟,為什麼不把白花花的鹽洗淨,弄這樣半生不熟鹹而又鹹的一大塊不是要整人嗎?老譚他老馬識途可能知道那只是一道擺設,所以不動聲色地拒絕了,既保全了各人的面子,又盡到了禮數,還免於受苦。唉,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咬那一口。
最後我畢竟是吃下去了,完完全全地吃下去了。或許我錯怪了主人的用心,他不知道我這位城裡長大的年輕人口嬌,他可能打心眼裡覺得他的那大塊的豬肉是招待客人最拿得出手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