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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夜裡到清早一直落雨。舒棠趕著騾子車,到了王府附近的酒倉時,天還灰濛濛的沒亮全。有雨的清晨,人都嗜睡,街上行人無幾。舒棠敲了敲酒倉的門,沒人應,便將騾子牽到屋簷下,從車裡取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布囊。
這酒倉是釀沉棠酒的地兒。舒棠往常不跑生意時,便來此和四叔小棍等幾人一起釀酒。後來舒三易的腿腳落了毛病,舒棠要兼顧客棧的生意,釀酒的活計,她便幹得少些,只每月按時將銀子分了,與四叔他們送來。
因這酒倉是阮鳳幫忙找的,所以離小王爺的府邸很近。酒倉的正門連著小王府的後巷,舒棠撐開傘,穿巷而過。
小王府的後門也有石獅子,守門的兩個下人正打著瞌睡。舒棠頓在不遠處,神色有點猶疑。正此時,卻見後門被推開,走出一玄色修長的身影。
阮鳳鴉發高束,足踏金蟒靴,手裡拿著把油紙素傘。兩個下人見了小王爺,一骨碌爬起,連連哈腰請安。阮鳳微蹙眉,隻手一揮,抬眼卻見不遠處,舒棠正隔雨望向自己,臉上神色猶疑不定。
阮鳳怔了一下,撐開油紙傘,走入雨中,問道:“阿棠,你怎來了?”
油紙傘略大,傘面紋路是幾片交錯的荷葉田田,雨水落在其上,彷彿一夜幽荷沾露。舒棠抬眼看了看罩在頭頂的油紙傘,將自己的傘收了,甩甩水,低聲道:“阮鳳哥,我過來……是有樁事兒想問你。”
阮鳳的目光落在舒棠手裡方方正正的布囊,思索片刻,說道:“正好我要去跟父王請安,你若得空,陪我走一段,我們邊走邊說。”
舒棠將布囊抱在懷裡,點了點頭。
六王府離小王府有些距離,阮鳳命人在街口備了馬車。駿馬踏水,自雨中而來。車棚內焚著香,比車外暖些。
舒棠進了馬車,將布囊放在腿上,掀開車簾,見長街盡頭水汽??。
阮鳳理了理微溼的袖口,輕聲喚道:“阿棠,何事?”
舒棠回過頭,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良久,她的目光凝在嫋嫋燃燒的煙,悶悶道:“阮大哥,你那日送我的七絃琴,有什麼來頭沒有?”
阮鳳大怔,他凝神看著舒棠,緩緩地問:“這話從何說起?”
舒棠又垂下眸子,伸手撫了撫布囊的結:“因、因雲官人與我說,那七絃琴,好像是個難得的寶貝。後來我爹見了七絃琴,就不開心了,整日不吃東西,只愛喝酒。”舒棠說著,抬起頭,有點急切的樣子,“我爹一直挺樂呵的,這麼些年,他只為一個人的事情不開心過,就是我娘。可是……可是我孃親的事,我爹半點也不跟我提。”
阮鳳聽了這話,心中一頓。雲沉雅果真機警,竟已瞧出那七絃琴的蹊蹺。只是他生性陰狠,又易疑人,何以要將此事與舒棠說?
雖說坊間傳言云尾巴狼與舒棠舊情復燃,可就阮鳳對雲沉雅的瞭解,此人江山為重,擔當為重,壓根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去為另一個人著想。又或者,他真地對舒棠……
阮鳳想到此,心中疑雲頓起。他不動聲色,只點了下頭,道:“那七絃琴的確不是凡物,而是北地窩闊之國的珍品。大瑛永京有一霜露琴師,每隔五年,才會打造一張這樣的七絃,送去窩闊國。”
舒棠聞言,大吃一驚,可細細一想,覺得阮鳳之言語那天景楓說的一般無二,應是實情。她思索了片刻,又小聲問:“那……這七絃琴,跟我孃親有什麼關係?”
阮鳳怔住。
舒棠垂下頭,一邊解開布囊的結,一邊喃喃地說:“阮鳳哥,這匣子,是我孃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你瞧一瞧,能不能告訴我……我孃親,到底是誰?”
布囊裡是一個妝奩匣子,沉香木的材質,左角處鏤著兩朵荷花,樸實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