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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車禍了。當我發現的時候,我已經趴在了地上,臉上火辣辣的,胳膊痛得要命。怎麼搞的?我真是太蠢了,至少應該讓同事把我送過馬路,或者送我上計程車。
我掙扎著爬了起來。周圍傳來刺耳的剎車聲,還有驚叫和嘆息。我沒有管那些,動了動,發現身上雖然痛,卻不像受了什麼重傷。墨鏡不知道摔到哪裡去了,我在地上摸了摸,沒有摸到,倒是摸到了手杖,我撿起手杖,聽了聽聲音。要過完這條馬路,可能還要再走一點。
前面有人擋住了我的去路。有人問我是不是受傷了,還有人要那個車子的司機送我去醫院。我打算算了。我自己闖了紅燈,不能完全怪在司機的頭上。
卻聽到一個男人粗糙的聲音:“你他媽的瞎了眼睛啊,到處亂撞,趕著去投胎啊!”
我陪著笑,剛準備道歉,又聽到那個人罵道:“你想死,湘江河沒有蓋蓋子,那麼多的高樓,你他媽的去跳啊!還是你他媽的被人操了,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子了!要死你死遠一點,別來連累我啊!”
這個話,太過分了。我本來就心急如焚,被這家夥撞了,臉上麻麻辣辣的,癢癢的有什麼在流,我用手背擦了一下,好痛。
那個人還在罵,間或有人說他太過分,也有人埋怨我過馬路不看紅綠燈。我已經受傷了,因為很可能是我在闖紅燈,我根本沒有打算找茬。那個司機還髒話痞話一籮筐,我還要再忍的話,就真窩囊到頂了。
我慢慢地走過去。那個人還在罵罵咧咧的。旁邊的人有的在說那個司機不厚道,也有說我看上去好嚇人。一個老頭子在旁邊說要人報警喊救護車什麼的。這些聲音離我好遠又好近,讓我焦躁不安。我不安,已經很不安了,那個人唧唧歪歪的話,更讓我火冒三丈。他居然還坐在車子裡,只管罵著,對別人的勸說置之不理。
我走近他,伸手探了過去。很好,車窗沒有關。我突然加快速度,一下抓住了他,似乎是脖領子,往外一拖,右手一拳砸了過去。那人嗷嗷地叫,猛地推開車門,我被推得往後一仰,倒在了地上。
周圍發出了驚呼,有人抱住我試圖把我拉起來,對面來了一下,似乎是一腳,揣在了我的肚子上,把我踹的一翻。我不吭聲,飛快地爬了起來,撲過去,把那人撲到了車子邊,揮拳又打了過去。
我不知道我打了多少下,也不知道捱了多少下,只知道當我終於被拖開時,我的拳頭髮麻,頭髮脹,鼻子好像也流血了。
我被人抱住,拖開,氣勢洶洶的,仍然不肯罷休。那個人還在罵,帶著點哭腔。
再然後,交警來了,把我和那個人都拖到了路邊。交警調查調解,問旁邊的行人和看熱鬧的人。我低著頭,坐到了地上,使勁地忍著眼淚。他媽的詹遠帆,到底在哪裡?我不但成了西洋鏡,還很可能會被抓起來坐牢。
交警出面,那個人的氣焰明顯地低落了,哇啦哇啦的,說他車子開得好好的,我突然竄到了車子前面,應該由我自己來承擔責任。交警告訴他,車子撞到行人,司機無論如何都要承擔一定的責任。然後又轉過頭來問我,為什麼闖紅燈,為什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仍然憤怒,卻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不是出來找任何人的麻煩的,我是要找遠帆。我的焦慮越來越盛,我不能在這裡耗費太多的時間。於是我屈服了,抬起頭,很謙卑地告訴交警,我是個瞎子,看不見,所以闖紅燈,絕對不是我故意的。
周圍的人立刻安靜了下來。接著有人說,我說的沒錯,我是他們小區的,是個盲人,他經常看到我拿著柺杖探路,或者有人牽我的手走。
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了。那個牽著我的手走的人,他媽的現在不知道在哪裡。我要滿世界地找人,還不能喊別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