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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電話間,我便走了進去,在鋪著白緞子的長凳上緩慢地坐下來,拿起聽筒。第二聲鈴響他就接了。
“我是艾利·福爾曼。抱歉,我遲到了。”
“我就來。”
我起身,拉了拉襯衣,悠閒地經過喃喃自語般的噴泉,走向一個很大的餐廳,餐廳裡面是設計精緻的大理石地板,四周是格狀的架子,架子上全是盆栽的棕櫚,一株活生生的樹成了一幅畫的邊框——臨窗俯瞰的街景。嚴格說來,午飯時間已經過了,然而依舊有一個傳菜工舉著一個銀質托盤,托盤上放著銀質穹頂形蓋子的碟子;他把托盤遞給了站得筆直的服務員。
服務員把托盤送到了一對金髮碧眼的夫婦面前;這對夫婦帶著三個淡黃色頭髮的孩子,孩子們都穿著潔淨的白色夏服。傑伊·蓋茨比6,黛西·布坎南,以及他們的孩子——假如故事是另一種結局的話。不知大衛·林登是否帶著他的妻子兒女?我想象著一幅溫馨的場景:一個溫柔端莊的妻子帶著幾個活潑可愛而彬彬有禮的孩子。
服務員把一個穹頂形盤子遞到小女孩面前,但她卻用倒肘推開服務員,拿著芭比娃娃行走於桌子邊緣;她母親彎下身子對她耳語,小女孩卻生氣地搖搖頭;母親再次請求,女孩很不耐煩地大叫一聲“不!”
突然,兩兄弟中的一個把一個蘸了奶油的面圈扔向了妹妹,正中她胸口。女孩爆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餐廳裡頓時僵住了,就像過去的廣告片中,愛德華·弗朗西斯·赫頓7講話時的場面。然後人們發現小女孩並未受傷,餐廳裡便恢復了常態。於是,父親斥責兒子,妻子責罵丈夫,女孩哭了起來。
這時我轉念一想,大衛·林登住得起如此高檔的酒店,他的孩子恐怕也會寵壞,怕也和這幾個淘氣鬼差不多,其中哪個將來甚至會成為殺人犯也說不準。想到這裡,心裡感到平衡了一點兒。
“艾利?”
我轉過身。面前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馬球衫的男子,海軍藍的休閒褲,馬革休閒鞋。他肩膀寬闊,手臂的肌肉如雕塑一般,表明是健身房的常客;一雙藍色的大眼睛,細紋圍繞著眼眶;貴族範兒的瘦削鼻子使他的神情顯出輕微的傲慢。他肯定有五十多了,但看上去年輕得多——半是因為頭頂上一副瑞福牌8的太陽鏡,半是因為一頭濃密而過早變白的頭髮。
揚聲器播放著背景音樂,夾雜著刀叉碰撞瓷器的叮噹聲,然而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除了面板、頭髮和眼睛的顏色,以及嘴角的樣子,面前這個男人簡直就是保羅·艾弗森的替身。
他的神色,剛才還是坦率熱情,瞬間變成了小心謹慎。“你是艾利·福爾曼,對嗎?”
我雙手插在褲兜,然後抽出來一隻,伸了出去。“抱歉;你……你讓我頗感意外。”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疑問,但又顯然不打算提出來。他握手時,堅定有力,觸感在我手心裡迴盪。
“請進,”他指向餐廳。“如果你願意的話。”
他大步走向餐廳,我小跑著跟在後面,同時大腦飛快地轉動。既然萊爾是他的母親,庫爾特是他的父親,那麼,他怎麼會像極了保羅·艾弗森呢?
大廳與餐廳之間有一道三級大理石臺階,他走到那兒時才轉身,似乎剛剛記起我還在後面。領著我走下臺階時,他的手輕輕擦著我的後背——這感覺真好!
服務員領班帶我們到了一張較小的餐桌,那兒遠離蓋茨比夫婦——他們此刻還在爭吵,就像其他不和的家庭一樣。
“你吃過了嗎?”他開啟一本選單,封面與封底都是紅色皮革製作的,封面上文字是金質的浮雕。
“我……呃,沒,但我——”
他看著我,琢磨著我的心思。“那好吧,我要點一份三明治。”
他合上選單,立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