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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壽安高高舉起雙手,那片須彌境從她身邊擴散開來,籠罩了每個人,每家店鋪,每個街區……
她沒有以一種幻想代替另一種幻想,而是將真相赤裸裸地呈現出來,當頭棒喝。
原本靜止的世界恢復了運轉,但不是以娜娜的方式。
順滑、綺麗的綢緞化作破布,光亮齊整的甲冑生滿鏽斑,人們皮肉腐爛,滿街盡作行屍,高樓坍為殘垣,貨架上擺著埋藏多年的乾果子,鬥雞場上唯餘白骨。
天空不再碧藍,代之以一種暗淡的鐵紅色,白雲消散,吹來的只有刀子般的風沙。
城東那片清香的“白鹿濃”,繁花不再,當下散發出陣陣腥臭,上面還掛著夜猙降臨時,不願遭受虐殺而選擇自盡的百姓。
人們驚恐地相互打量,天堂地獄,兩種景象不斷抗衡、不斷轉化,那是符壽安與娜娜之間的對決。
“你已經死了……死在了八十年前……你不屬於這個時代……”
“這裡的每一條街道,每一片葉子,每一間房屋,都是假的,都是虛妄。”
“清晨出生,午後死去,記憶消無,週而復始……”
“離開樊籠,離開執著,離開這個早已成為廢墟的城市!”
整個“玉壁”的上空,都回蕩著符壽安的諍言。
“天堂”最終徹底退去,留下滿地瘡痍和廢墟,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人們。
剎那間,大家似乎都意識到了真相——他們捶胸頓足,張大嘴巴,然而早已朽壞的嗓子發不出聲音,走兩步,身上的皮肉或骨頭便會隨機脫落……
還有人靜靜蜷縮在街角,抱著頭,彷彿不願意接受這一切。
季如光的兄弟們,雷闖、姜無病、周安國、趙富、程小山、賀蘭元暢、石守忠……盔甲碎裂,胸腹洞穿,刀劍裂缺。
他們怒吼著撲向季如光,質問他為什麼沒有和他們一樣,為什麼沒有堅守玉璧,為什麼拋下了整支明光軍……
季如光推開他們,跑向街市的另一邊,將他們從符壽安身邊引開。
狂風呼嘯,猶如紅色幕布被人撕開,天邊出現了一幅巨像。
她身披殘破的赤烏羽衣,手持早已斷裂的法杖,時隱時現,彷彿有千百丈高。
她是這裡的主宰,是時間的囚徒,是綿延了八十年的執念。
她的啜泣遍城市和曠野,與新任明女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此消彼長。
“我已承負了所有責任……”她低語喃喃,“當我在地底孤身一人時,留下一個美好的幻城,有錯麼?”
“我想聽到人們在街市上的歡歌,想看到人們在杏花下的笑顏,有錯麼?”
“我想和喜歡的人浪跡天涯,有錯麼?”
“我想讓大家永遠生活在玉壁,永遠停留在某個美好瞬間,有錯麼?!”
……
她的呢喃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語無倫次,越來越充滿矛盾。
符壽安閉上眼睛,回想娜娜這一生的種種片段、條條思緒,深深感知到她的痛楚。
這種感知終於穿越生死,走入她死後八十年的歷程。
她被伽南偷襲,瀕臨死亡,不得不營造須彌境,壓制建木,可建木不能永久封禁下去,不然死亡會綿延到附近州縣,乃至天下。
這只是個折中之法——要維持須彌境,便需要她一直駐蹕在此,而不能真正離開。
可她已無肉身,大部神識已然消散,只有她對這個世界的兩種執著,殘留下來。
一點心識,留在了須彌境中,等待季如光回來——她牢記著玉壁最美好的樣子,和季如光最英武的身姿。
另一點心識,則依附在了赤烏羽衣上——有時候,符壽安覺得羽衣有自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