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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又說:“先生,請等一等,還有東西哩。”
這女孩子像是一個《天方夜譚》中的小仙女,她以一種來無聲去絕跡的姿態,輕輕走出室去,而又輕輕走回來。她把兩件東西,給了魯平說:“黎小姐有一封信,一件禮物,囑我轉交給你。”
“一封信?一件禮物?交給我?”魯平從這女孩子手內接過了一隻漂亮的小信封,跟一隻藍色絲絨的小盒,那封信,信面上的字跡非常秀麗,不知如何,他的手在接過這封信時有點發震。他趕快拆信。
只見信上如是寫著:
魯君:
我知道你一定要來,不一定今天或者明天,我知道,當你再來的時節,你已把某一個啞謎猜破了。
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踏上了遙遠的征途。此刻或許是在輪船上,或許是在火車上,或許是在飛機上。非常抱歉,我不能再像昨夜那樣招待你。
昨夜裡的某一瞬間,我好像曾經失掉過情感上的控制,由於心理衝突,我曾給予你一種機會。或許你是明白的,或許你還不明白,假使你還不明白,等一等,你會明白的。
憑這一點淺薄的交誼,我要求你,不要再增加我的糾紛。在上海,我未了的糾紛是已經太多了!
昨夜,你忘卻動收我的鑽石指環了,為什麼?你好像很看重這個指環,讓我滿足你的貪婪吧,請你收下,作一紀念。願你永遠生長在我的心坎裡。
世界是遼闊的,而也是狹隘的,願我們能獲得再見的機會,不論是在天之涯,是在海之角。
祝你的紅領帶永遠鮮明!
×月×日亞男
信上的話,像是昨夜裡的寇莉莎酒,帶著相當的甜味,而也帶著相當的刺激,這有幾分真實呢?
他把這信一氣讀了三五遍,開啟藍絲絨的小盒,鑽石的光華,在他眼前瀲灩。
一種寂寞的空虛充塞滿了他的心。他不知道做點什麼或者說點什麼才好。他茫茫然踏出了那間寂寞的會客室,甚至,他全沒有覺察,那個小女孩,拿著一方小手帕,站在那個開著的視窗之前在做什麼。
他把那封信,跟那隻藍絨小盒,鄭重地揣進了衣袋。茫茫然走出這宅小洋樓。他戴上了帽子,走向他的小奧斯汀。
剛走了二三十步路,突然,頭頂上來了一陣爆炸聲。跟前夜差不多,砰!砰!砰!
那頂KNOX牌的帽子,在他頭上飛舞起來,跌落在地下。
他趕緊回身,只見一個西裝青年,傴著身子騎在一輛腳踏車上,正向相背的方向絕塵而去,只剩下了一枚小黑點!
揀起地下的帽子來看,一排,三個小槍洞!
他飛奔回來,一看,矮牆上的兩部腳踏車,只剩下了一部。那部三槍牌的女式跑車不見了。
啊!她!向他開槍的正是她。只要瞄準略略低一些……嗯,她為什麼不把瞄準略低下些了?
在這一霎間,他的情感,突起了一種無可控制的浪濤。他完全原諒了她的毒液與管牙;甚至他已經絕無條件地相信了她上夜裡給她自己辯白的話!他感覺到世間的任何東西,不會再會比這個女子更可愛!
那顆小黑痣,在他眼前,隱約地在浮漾。
他喘息地奔向他的小奧斯汀。他在起誓,送掉十條命也要把這女子追回來,無論追到天之涯,海之角。
但是,當他喘息地低頭開那車門時,突然,一個衰老的面影,映出在車門的玻璃上,這像一大桶雪水,突然澆上了他的頭,霎時,使他的勇氣,整個喪失無餘。
可憐,他們間的距離是太遠了!
他悵惘,踏上駕駛座,悵惘地轉動著駕駛盤,悵惘地把車子掉轉頭。
太陽已向西移,在那條寂寞的路上,在那輛寂寞的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