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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好面子,可不想傳出自己養面首的浪蕩名聲。她若有這癖好也就罷了,堂堂公主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管他人如何議論,問題是,華陽對養面首毫無興趣。只因她已經見過這世上最出眾的三種男人。一種是陳敬宗那樣的將軍,武藝冠絕天下,話本里的蓋世英雄不過如此。但蓋世英雄也要吃飯、過日子,蓋世英雄也會有叫人嫌棄討厭的地方。另一種是公爹、夫兄們那樣的文人,君子端方風度翩翩。但他們也沒有看起來那般完美,她見過公爹被蛇嚇得躲到婆婆身後,見過夫兄們在風雨中狼狽跌倒。最後一種,是父皇那樣的帝王,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尊貴又如何?父皇知賢善任看似明君,實則好色成性最後竟死在了女人床上。天下男人所求,最高也就是登基稱帝、封侯拜相,有的人只是做夢,有的人終其一生都為之努力。可這三種最優秀的男人,華陽都見過了,有時敬佩,有時覺得,不過如此。是以,還有哪些男人能入她的眼,能讓她甘願與之同眠?姑母不講究,只圖床笫之歡。華陽講究,連她的眼都不能入的男人,斷無資格近她的身、上她的床。姑侄倆還在為“面首”一事說笑,前宅管事匆匆趕來,憂心忡忡地看眼華陽,低頭稟報道:“稟大長公主、長公主,方才陳府派人來,說,說首輔大人……病逝了。”“當”的一聲,華陽手裡的團扇落地,傘柄上懸掛的玉墜碎裂成兩半。陳首輔,陳敬宗的父親,也是她的公爹。若說華陽這輩子最敬佩誰,那人當屬公爹陳廷鑑。公爹天資絕倫,十六歲中舉,十九歲高中狀元,不惑之年已經成了內閣閣老。華陽嫁進陳家時,正逢老首輔年邁多病,人人都以為公爹要接管內閣之際。就在此要緊關頭,公爹的老母親去世,按照規制,公爹當回家丁憂三年。華陽堂堂公主卻必須跟著夫家去那千里迢迢外的故土老宅過清苦日子,她都快憋屈死了,可公爹離京離得淡泊從容,毫無即將登頂而無奈讓賢的遺憾不甘。丁憂結束,公爹帶著一大家人回了京城。這一次,他毫無懸念地晉升首輔,從此為朝廷鞠躬盡瘁。當父皇駕崩、豫王造反,更是公爹運籌帷幄,內穩朝堂,外鎮叛亂。因為這份敬重,哪怕陳敬宗死了,哪怕她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居住,華陽依然保留著自己陳家媳的身份,依然會在見到首輔大人時,恭恭敬敬地喚聲“父親”。公爹乃國之棟樑,當名留青史!所以,華陽從未想過,在公爹死後,竟然會有一波朝臣站出來列數公爹的罪狀。她更沒想到,素來敬重公爹的弟弟會真的下旨抄了陳家。大哥陳伯宗蒙冤入獄,嚴刑致死。婆婆難承重創,撒手人寰。陳家其餘眾人,全部被罰發配邊疆。寒冬臘月,大雪紛飛。華陽還是沒忍住,輕車簡從離開京城,停在陳家眾人的必經之路上。她站在路邊,丫鬟怕她冷,為她披上了厚厚的狐皮斗篷,還往她懷裡塞了溫溫熱熱的紫銅小手爐。可華陽很快就看見,那些曾經與她坐在一個屋子裡談天說笑的親戚們,穿著單薄的白衣囚服,手腳都銬著鎖鏈朝她走來。狀元郎大哥已經不在了,曾經言笑晏晏、風流倜儻的探花郎三哥,此時形容憔悴、面無生機,看到她,又彷彿沒看到。嫂子們淚水漣漣,不為自己,只求她替孩子們說情。華陽與陳敬宗成親四載,其中一半多的時間都在老宅服喪,之後因聚少離多,膝下並無子嗣。可她在陳家有三個侄子、兩個侄女。如今他們或是神情麻木,或是淚如雨下地在她面前走過。華陽就這麼站在風雪中,看著昔日熟悉的兄嫂、天真的侄兒侄女們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雪太大了,您該回去了。”丫鬟紅著眼圈,扶著她走向馬車。華陽看向官路中央。白雪皚皚,腳印雜亂,大概是陳家眾人留在京城的最後痕跡。然而這綿延了一路的腳印,也迅速被紛落的雪花覆蓋。她卻還是看見了那一張張熟悉的臉。“你自保重,我走了。”是陳敬宗出征那日,黎明光線晦暗,他站在床頭與她道別。“老四粗人一個,若有委屈公主之處,臣定會罰他。”是她敬茶那日,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