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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步亭那條已經踏上了二樓臺階的腿,不得不停住了。
曾可達在他背後立刻補了一句:「必須告訴方行長,這幾句話不是我說的。」
方步亭回頭望向了曾可達:「現在不是清朝,我更不是左宗棠。當年潘祖蔭和郭嵩燾那些人用這樣的話打動了鹹豐皇帝,保住了左宗棠。可現在是中華民國,憲政時期。要是我方步亭真幹了危害國家的事,有法律在,誰也保不了我。因此,這幾句話是誰說的對我並不重要。」
曾可達:「時不同而理同。當年左宗棠也正是沒有幹危害清朝廷的事,那些人才保住了他。同樣,南京方面也相信方行長包括方大隊長從未有意幹過危害中華民國的事,才託我將這幾句話轉告方行長。和當年清朝廷要保左宗棠一樣,南京方面現在保的也不是方行長和方大隊長個人,而是國家當前危難的時局。東北、華北,跟共產黨的決戰即將開始,中央銀行北平分行擔負著保證前方軍需供應和平津各大城市經濟穩定的重任。這個重任無人能夠替代方行長。不管方行長認為我剛才說的那幾句話重不重要,我都必須轉告,這幾句話,就是託我給您送茶具的人對您的評價,也是對您寄予的厚望。」
方步亭的目光遠遠地望向了仍然擺在桌上的那套茶具,茶壺上的字在這個距離是看不見的,可那幾個字竟像自己能夠跳出來,再次撲向他的眼簾——「蔣先生經國清賞」!
方步亭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只覺夜風吹來都是後院竹林的搖動,篁音入耳,竟似潮聲!
曾可達接下來說的話便像是在潮聲之上漂浮,若隱若現偏字字分明:「您剛才也看到了,這套茶具為什麼是一個壺、三個杯子?我的淺見,這個壺代表的便是北平分行,三個杯子代表的應該是方行長和您的兩位公子。希望方行長不要辜負了送禮人的一片苦心。」
聽他把三個杯子比作了自己父子三人,彷彿漂浮在潮聲之上的那條船猛地撞向了胸口,方步亭倏地睜開了眼睛,望向曾可達。
曾可達也在望著他,目光被燈光照著,遊移閃爍。
方步亭琢磨不透曾可達此時怪異的眼神。他知道這套茶具應該有四個杯子,卻不知道是不久前因曾可達盛怒之下失手摔了一個,現在被他順理成章將三隻杯子比作了他們父子三人。
——蔣經國的深意何以如此簡單直接?
猶豫只有片刻,方步亭踏在樓梯上的腳踏回了地面,接著朝擺在那套茶具的桌子走去。
曾可達悄然跟在他身側,隨著走到茶具邊。
方步亭:「這套禮物我收下了,請曾將軍代我轉達謝意。」
曾可達立刻雙手捧著已經開啟盒蓋的那套茶具恭敬地遞給方步亭。
方步亭也只好雙手接過那亮在面前的一壺三杯。
曾可達捧著禮盒的兩手並未鬆開:「今晚我就向南京方面打電話,轉達方行長的謝意。可南京方面更希望聽到方行長對中共潛伏在您身邊那個崔中石的處理意見。北平分行是黨國在北方地區的金融核心,我們的經濟情報再也不能有絲毫洩露給中共,更嚴重的還要防止這個人將中央銀行的錢透過秘密渠道洗給中共,防止他進一步將方大隊長和他的飛行大隊誘入歧途。於國於家,方行長,這個人都必須立刻消失。南京的意見,最好是讓他秘密消失。」
德勝門往東中胡同的路上。
原來跟在方孟敖車後的那輛中吉普,現在被逼開到了前面,變成了開路的車。深夜戒嚴的北平路面空曠,中吉普因擔心被後面的方孟敖甩掉,仍然不緊不慢地開著。
後面的方孟敖顯然不耐煩了,催促的喇叭聲不斷按響,開車的衛兵只好望向身邊的鄭營長。
那鄭營長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看我幹什麼?加速呀!」
中吉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