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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在一個監獄農場長大。那裡有漫無邊際的甘蔗林,有彎彎曲曲的防洪(逃)溝,還有許多清澈的池塘,以及一片片各種亞熱帶水果林木。當然,還有黑白照片一般的高牆電網,塔樓上戰士黑洞洞的槍口,和一群群身上永遠是一股酸味的灰衣光頭漢子。
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故事。每次和兒時發小們聚會,最讓我們津津樂道的便是那些聽後能讓人脊背發涼的與那個農場有關的靈異傳說。
你們可能不會想到,一些鬼故事甚至是以書面的形式隨意堆放在農場獄政科某個油漆斑駁的綠色鐵櫃子中。這些文書都是來自管教對犯人所作的詢問筆錄。當然附在筆錄後一些批示中,多是寫著“該犯多次出現幻覺,建議送場部醫院精神科檢查”或者“該犯以此荒誕藉口抗拒改造,應當嚴肅處理”諸如此類。
讀初中時,放假在家的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跟幾個小夥伴相約去場部辦公室溜達,遇到熟識的叔叔阿姨,便腆著臉讓他們給我們輪流玩一下那時還十分昂貴的電腦。排隊玩電腦的時候,我喜歡翻翻辦公室內一些書籍資料什麼的,因此得以接觸到前述那些本就不涉密的東西。
當然,和其他社會圈子一樣,農場家屬大院內鬼故事的最大集散地是擺龍門陣的地方。在我們那,這種地方便是棋牌室,那是離退休老幹部和我們這些小屁孩的樂園。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和小夥伴們一邊趴在潔白的瓷磚地面上拿麻將牌當積木玩,一邊聽著老爺爺老奶奶們輪流說鬼故事,一般他們都言之鑿鑿稱那些故事是他們親身經歷或者是犯人親口向他們彙報。
他們講的所有鬼故事,我都是不信的。獄政科儲存的那些詢問筆錄,當時我看過批示後就知道,聲稱見到鬼並向管教彙報的犯人,全都是因為枯燥的監獄生活讓他們精神分裂產生幻覺,或者是想引起管教對自己的重視以及抗拒勞動而杜撰出來。
老爺爺老奶奶們說的“親身經歷”就更好解釋了,退休生活實在無聊,不編一點鬼故事像說書一樣宣揚,他們去哪找我們這群一臉崇拜和驚奇的小聽眾?
沒想到,到了我讀高三那年,一些事情的發生才讓我知道,有些故事,真的不止是故事。
當上律師後,曾經的“監獄生活”讓我做事十分小心謹慎,嚴守法律底線。因為我真不想以新的身份再回到那裡。同時,我有不少小夥伴子承父業,考公務員當了獄警,分散在司法廳直屬各大監獄中工作,我更不想每天看見他們就得乖乖喊“幹部好!”。
但對我律師執業生涯影響最大的,還是我念高三時開始遇到的一系列事件。
這事兒,得從我們農場老人最愛講的一個故事講起。
1949年底,廣西全境解放。
一支隊伍,行走在一段蜿蜒的喀斯特地貌山路中。
帶隊的是一名身穿土黃色軍服的中年矮胖解放軍幹部。此時他正一邊盯著前面約兩百米處擔任斥候的一名小戰士背影,一邊低聲吆喝後面人快點跟上。
在他身後,是一名身背湯普森槍,顴骨突出的矮壯士兵。這名士兵左手牽著一根褐色麻繩,順著麻繩往後看,是三十幾名身穿粗布便服、戴著手銬的光頭漢子。麻繩一一穿過這些漢子左手臂內側。
麻繩串成的“人串”末尾,是一名同樣身背湯普森的瘦小士兵,麻繩尾端纏在其武裝帶上,使他得以空出雙手,時不時推攘排在他前面的漢子,催促其加快腳步。
另有八名端著嶄新m1短槍計程車兵,分列隊伍兩側,一邊行進一邊仔細觀察被押送者及周邊動向。
隊伍最後面,還有一名肩扛勃朗寧輕機槍的瘦高黑臉士兵,從其機槍機匣處可以看出,子彈已經上膛,黑洞洞的槍口左右搖晃,似乎隨時準備噴出地獄之火將敢於造次者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