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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綬昌本來就是不甘寂寞,憋著氣來的,怎麼能受得了她這樣的冷遇?正待破口大罵,又沒有詞兒,人家確實沒邀請他,是他自己要做不速之客啊!可是,既然已經進門,又不好轉臉就走,一時尷尬地僵在那兒,進退兩難。這時,韓子奇迎出來了。
&ot;噢,師傅!&ot;韓子奇剛才在裡邊聽說蒲綬昌來了,趕緊出來迎接,緊走幾步,笑眯眯地伸手攙住蒲緩昌的胳膊,&ot;哎呀,我展覽這麼點兒小玩藝兒,沒料到驚動了師傅的大駕!原先,我內人倒是說來著,該請師傅來指點指點,我尋思您忙啊,保不齊不肯賞我這個臉,就沒敢麻煩您。看看,您老人家自個兒來了,這叫我多高興!有您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來壓軸,我這齣戲唱得才算圓滿!師傅,您裡邊兒坐!&ot;
這幾句話,及時地給了蒲綬昌一個臺階兒,把剛才被韓太太激起來的怒氣消了大半。不管怎麼著,我蒲緩昌曾經是你的師傅,&ot;一日為師,終生如父&ot;,你韓子奇走到天邊兒,敢不承認是我的徒弟?名師才能出高徒,隨你有多大的能耐,上邊還有我呢,水高漫不過山去j這麼一想,就不再和韓太太一般見識,&ot;好男不跟女鬥&ot;,何況自己還是個長輩!
韓子奇一邊攙著蒲緩昌往裡走,一邊琢磨著:這老傢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來者不善!三天的&ot;覽玉盛會&ot;,眼看著大功告成,圓滿結束,誰料到臨了兒來了這麼個喪門星,他安的是什麼心呢?依韓子奇的心,要是當眾把蒲綬昌奚落一頓、羞辱一番才解恨!但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能讓蒲綬昌把這個展覽給鬧砸了,如果那樣,就正好遂了蒲綬昌的心願!現在,得哄著,忍著。十幾年來,韓子奇別的本事不說,光這個&ot;忍&ot;字,就練得可以,&ot;韓信能忍胯下辱&ot;,&ot;小不忍則亂大謀&ot;,這是自古來兵家經驗之談啊,不然,韓子奇豈能有今日?奇珍齋又豈能有今日?
院子裡的一些將要散去的看客,見韓子奇畢恭畢敬地攙著蒲老闆來,便隨波逐流,復又跟著回來。蒲綬昌昔日在玉器行裡的名氣、地位,人們不是不知道,韓子奇這麼尊重他,誰還敢冷落?認得的,不認得的,都上前拱拱手,問個好,蒲綬昌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不覺飄飄然起來,大模大樣兒地隨著韓子奇朝東廂房走去。眾人都跟在後頭,想聽聽這位行家對韓子奇的&ot;覽玉盛會&ot;有何高見。
迎門便看見那副檻聯:&ot;奇技驚天,一脈青藍出聖手;珍藏冠世,千年璀璨聚名廬。&ot;蒲緩昌默讀了一遍,覺得很不是滋味兒;哼,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心裡這麼想著,蒲綬昌的眼睛又移向上面的橫披,看見&ot;玉王&ot;二字,便按捺不住了,瞥了瞥韓子奇說:&ot;子奇,你竟然敢稱&039;王&039;啊?&ot;
韓子奇謙遜地笑笑:&ot;我哪有這樣的膽子!這不過是朋友們的過譽之辭,希望我不要辜負梁師傅、蒲師傅的栽培,也不要斷了&039;博雅&039;宅老先生的遺風,我想這也是一番好意。師傅如果覺得不妥,那就&ot;
蒲綬昌當然不能讓他當眾取下來,聽他這樣解釋,也不好反駁,就寬宏大量地笑了笑:&ot;那就留著吧,讓我們玉業同仁共勉!&ot;其實他心裡想的是:千里逐鹿,還不知鹿死誰手呢,既然&ot;博雅&ot;宅能換主人,焉知日後&ot;玉王&ot;的榮譽就不能易手嗎?他倒是想得很遠!
韓子奇請蒲綬昌落座,吩咐玉兒沏茶,又連忙揀蒲綬昌愛聽的話說:&ot;我知道師傅的眼界高、心胸大,想的不是自個兒的買賣,是玉業同仁。子奇不才,但師傅的教誨永不敢忘啊!&ot;
蒲綬昌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