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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菡再顧不得其他,哭叫著向那壯漢抓扯,那壯漢卻一把將她攔腰抓起,提拽著走到床邊,將邱菡扔到了床上。
第三章
寄居、羊角風
困則剛見掩者也,在難中者也,不可以不動矣。
——王安石
馮賽聽到僧榻那頭窸窸窣窣聲,是小和尚弈心起床穿衣的聲響,再看窗紙,才微微透亮。他一夜都沒睡好,十分睏倦,卻不好再睡,忙也坐起身來。
“春朝尚未曉,正是夢甜時。小僧擾醒馮施主了,罪過。馮施主再睡一會兒吧。”弈心趿上僧鞋小聲道。
“哪裡,我也該起來了。”
弈心輕步出去後,馮賽坐著發了一會兒怔,才拿過衣服慢慢穿起來。
昨晚家被抄沒,他無家可歸,本想去尋個客店,但一摸身上,只剩三百來文錢。又想去朋友家中寄住幾天,但這次事件太大,不知道要拖多久,哪怕朋友不介意,自己早晚出入也不方便。最後,他才想起爛柯寺的烏鷺禪師,便徒步出城,來這裡借住。幸而烏鷺禪師慨然接納。只是寺中只有一間客房,現住著一位老僧,弈心那間僧房,又有個行腳的年青僧人寄住,好在是佔了半間屋的通鋪,能睡四五個人,三個人睡很寬綽。馮賽便被安排到弈心那間僧房裡。對於此時的馮賽而言,這已是上好安身處。
坐在僧榻邊,藉著微光,他一眼看到衣襟上有一片油汙,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的。往常他每天都要換身乾淨衣裳,這件卻已經連穿了三天。哪怕是多年前剛剛來京城的頭一年,他也帶了幾套衣衫,每天輪著換,那時捨不得拿去給洗衣婦洗,便每晚自己搓洗。後來娶了邱菡,邱菡比他更愛潔淨,天天都讓他穿得整潔如新……看著那片油汙,馮賽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一晃眼,想起今年正月十五,他僱了輛車,帶著邱菡、碧拂和兩個女兒去看燈,燈會上有賣油餈糕的,他買給兩個女兒吃,瓏兒小手上滿是油,在他衣襟上也抹出過這樣一片油汙……他呆望半晌,眼一酸,竟滴下淚來。猛然想起這僧房裡還有個寄住的僧人,他忙向鋪那頭望去,還好,那僧人不在,不知什麼時候起來,早就出去了。
馮賽抹掉淚水,深嘆一口氣,抖了抖衣服上的灰,慢慢穿好,走出僧房。弈心正在清掃庭院,佛堂裡傳來敲擊木魚聲,烏鷺和那位老僧趺坐於佛像前,在修早課。他想自己不能白住在這裡,去廚房舀水洗了把臉,便出了寺門,來到榆疙瘩街的關家米店,掏了三百文錢買了一斗米。拎著米袋回來時,見路口有賣菜蔬的小販,摸了摸身上,還剩十幾文錢,便全掏出來,買了一捆青菜、幾個蘿蔔。
數錢時,一枚銅錢不小心掉落,他彎腰揀起,看著那銅錢,忽然想起市井間傳說的“母錢”。他原不信這些,但這時望著手裡這枚舊錢,不由得有些疑心。這錢銅綠已經有些銷蝕,上面刻著當今天子瘦金體的“崇寧通寶”四字,由於字型纖細,有些筆畫都已磨殘。難道這真是母錢?自己昨天一下午便喪盡家業,是母錢在提醒?若真是母錢,就該早些提醒。眼下自己一文不名,再提醒又有什麼用?
心虛邪易入,他不由得嘆了口氣。一抬眼,見那個菜販望著自己,臉上有些納悶,這菜販恐怕還沒聽到母錢的傳說。馮賽苦笑了一下,將那枚銅錢遞到菜販手中。
他提起菜和米,剛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有人叫,回頭一看,是邱遷。
“姐夫,我到處找你,你為何不住到我家裡去?”邱遷下了驢子,滿眼關切。
“讓你費心了,你是聽阿嫻說的?”馮賽心裡一暖。
“嗯。她偷偷告訴我的,父親和母親並不知道。昨晚我跑去姐夫的幾個好友家裡,問遍了都沒找見姐夫。今早想起來姐夫和爛柯寺的長老有善緣,常來探望,才趕過來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