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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曜說:「手掌壓住耳朵,壓緊,用力。顧之明在道歉,在認錯,但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乞求原諒。他隔絕顧檢的汙言穢語,也從此隔絕對父親認同的渴求,愛恨在此交織,懼怕催生出病態的勇氣——他要弒父。情感的反差令他渾身出現對抗感,他沒有更多的力氣,所以這句話要輕……」
周嘉曜這段話也越說越輕,說到最後,幾乎貼在季崇舟的耳畔。
道具間一時靜了。
只剩兩個人的呼吸。
季崇舟感覺到周嘉曜剛才為了控制住他,不知何時一條腿彎曲壓在他的小腿上,整個身體俯貼下來,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貼著他的後背,另一條撐在地上。季崇舟只要微微偏過頭就能看見周嘉曜的臉,但他不敢動。
這氣氛太靜謐,太曖昧,太易碎。
「剛才拍了幾條?」周嘉曜突然出聲問。
「七、七八條吧。」
「王老師真打你了嗎?」
王儒,五十歲,手上兩座影帝獎盃,在本片中飾演顧之明的父親顧檢。
「沒有,」季崇舟頓了頓,「但有一條我後退的時候沒把握好,撞倒了櫃子。」
「撞到哪兒了?」
「背上。」
「受傷了嗎?」
「不知道,好像是有一點點疼。」
周嘉曜鬆了對季崇舟手腕的鉗制,從後背把他身上的黑色長袖上衣緩緩向上推,露出季崇舟白皙的面板,漂亮的脊骨。脊骨旁青了一大塊。周嘉曜伸手輕輕揉了兩下,問:「疼嗎?」
季崇舟抿了下唇,說:「疼。」
「回去給你塗藥。」
「好。」
「崇舟,剛剛教你的是技巧,是表象,你得再嘗試更深入地共情顧之明這個角色。」
季崇舟「嗯」了一聲。
周嘉曜把他的上衣拉回原來的位置,佯作漫不經心地問:「你恨過什麼人嗎?」
季崇舟呆了呆,說:「沒有。」
「那有很討厭的人嗎?特別特別討厭,想讓他徹底消失。」
季崇舟還是說:「沒有。」
周嘉曜沉默地起身,拉著季崇舟起來,說:「時間應該到了,你回去吧。」
季崇舟點了點頭,拿著自己的劇本走到門口了,又回頭,猶豫地說:「其實……我,恨過老天爺吧,就那年夏天,我以為我從那以後就什麼都沒有了,特別恨,特別……委屈。不過後來遇到了你,哥,那之後我就不覺得多恨了,我覺得……」
「季老師!季老師!」場務姑娘開始喊人。
「遇見你我很幸運,我很珍惜……很珍惜這一點我生命中為數不多的運氣,哥,我……」
有一瞬間,周嘉曜錯覺季崇舟要說的是「我愛你」。
五年,他看著眼前的人從世事不諳的少年成長為如今挺拔、英俊、成熟、光芒萬丈的青年。他榮譽加身,他盛名在外,人人都道他的寡言少語是冷酷,拒絕應酬是神秘,他是萬千少女的男神,是年輕演員中的神話。
他逆光站在道具間門口,匆匆說完最後一句話:「哥,我……先走了。」
周嘉曜看季崇舟大步往光中走遠,徒留自己在黑暗裡。
他重新戴上口罩和鴨舌帽,走出道具間,關好門。
寧優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帶著一臉緊張兮兮的隱秘興奮:「你是……周嘉曜老師嗎?周老師,我特別特別特別喜歡你。」
她雙手合十近乎虔誠地說:「《星影搖欲墜》和《直到落日的桑德朗》我至少各看過五十遍!真的很喜歡您!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您!您退圈十年了,很多老粉都很想你。剛剛您是在給季老師講戲吧?嗚嗚嗚真好還能聽見您講戲,《頑疾》您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