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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呢,”她說,“你不去把她救出來,我就一直跪著!”
虛情假意,全他媽虛情假意!
願意跪你就跪吧。跪不跪是你的自由,反正我又沒讓你跪。
……
天黑了,她晚上睡哪裡?還是睡黑屋子嗎?
山花在哭,爸在罵,成谷也在罵。
小夭到底堅持不住了,從地上起來了,抱了抱山花,就走出了院子。
夜色把一切都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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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谷(1)
小夭做得對。她摸黑去了鎮裡,為的是解救苗青。那麼黑的天,不知她是怎麼走去了的。路只有白天才把人引向到想去的地方,晚上它就藏起來了,就迷失到了荒草裡。可是小夭卻把路從黑暗里拉出來。
過了魚塘——我真不該提到魚塘,它已經不是魚塘了,而是一隻瞎了的眼睛——就進入嚴家坡。嚴家坡是望古樓的地盤,而現在的望古樓沒有一個姓嚴的,只留下一個地名。這足以證明嚴氏家族曾經在這一帶生活過,一百年前,或者兩百年前,甚至更久遠的年代以前,他們也曾翻耕過這裡的土地,在後來的家族械鬥中,他們敗了,死了,或者遷走了。而今的望古樓人,把嚴家坡縮小為一個曬壩那麼大的石盆,石盆之下,就不叫嚴家坡了,可在不叫嚴家坡的巖塹裡,卻留存著嚴家先輩的遺骨。他們或者用火匣子安葬,或者把棺材懸在峭壁棚頂。後一種稱為懸棺。聽說有人為尋找懸棺走遍天涯海角,為此還死掉了不少人,他們不知道望古樓就有懸棺,望古樓的懸棺雖然不像三峽的懸棺那樣駭人,可那也是死人不冥的嘆息哪。望古樓的雜姓聯盟打敗了嚴家,但他們並沒有勝利。真正的勝利是良心的平靜,而今的望古樓人看到那些風吹不走蟲咬不爛時間磨不朽的懸棺,良心就沒法平靜,因此望古樓的雜姓就沒有取得勝利。
小夭就要從火匣旁邊過,就要從懸棺底下過,她不害怕嗎?
聽說火匣子裡的死人晚上會出來開會,他們生起一堆篝火,圍坐在山洞裡,樣子奇形怪狀,下巴足有兩尺長,拖在地上,還用下巴撥火。見公叔就遇到過一回,他去犀牛河為人騸豬,回來晚了,從石盆底下過,突然聞到一股死血的氣息,緊接著發現一束藍幽幽的火光,火光映照著那些下巴拖到地上的人,見公叔知道是鬼,立即掏牛角,嗚嗚嗚地吹。鬼怕牛角,聽到牛角響,他們下巴一揚,猛地撲滅了火,消失在夜晚的寒氣裡。見公叔的牛角聲響徹夜空,望古樓的大人小孩都聽到了。從那以後,這牛角聲就沒有在村子裡斷過,它浸泡在每一個人的骨髓裡,讓每一個人知道望古樓還生活著另一群人。
這一群人是死人,他們與活人共享著地盤,佔據著晝夜,分割著陰陽。我們鋤地的時候,背後還站著一個人,他們也在鋤地。我們播下種子,收穫莊稼,培育希望;他們播下種子,收穫孤獨,培育絕望。
我相信望古樓的死人是恨活人的,他們由此也恨了小夭,會給小夭帶來麻煩,帶來恐懼。我聽說那些懸棺還會笑,嘎嘎嘎的,像鴨子叫。懸棺一笑,空氣裡就飄浮著腥味,腥味存放了多年,很醇,能把人嗆死。懸棺會朝小夭笑嗎?真不敢想象。她走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她去幹什麼,等醒悟過來,已經追不上她了。
過了嚴家坡,還有淚潮灣一關。淚潮灣頂上的寨梁居住著數量更加龐大的野鬼,他們發狠的時候,就掀下一塊石頭,把路人砸死。他們有時還裝扮成樹的樣子,跑到夜行人的面前,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直到你不敢走也不敢停。不敢走也不敢停,人就完蛋了。
小夭啊,你是好人,天底下難找的好人,你祖上跟嚴家沒有任何過節,想必他們會放過你吧?可是我怎麼能放心呢!她三叔也是個老實人,他五十歲那年,卻被惡鬼拉到